低啞笑聲陰冷如冰.听得白綺歌渾身發寒.她從不知道一個人的笑聲可以如此陰鷙詭譎.性格扭曲彰顯無遺.
「毀了我的一切.你拿什麼毀.就憑手中的兵權嗎.」易宸暄回身走到二人身邊.負著手微揚起頭.蔑視之意毫不掩飾.「七弟.你是不是以為能調動幾萬兵馬就可以目空一切了.才回遙國不到四年就備受父皇青睞.看起來真是風光無限啊.可惜.到頭來也不過是個他鄉封王的命.連自己娘親都照顧不了.」
「除太子外所有皇子都躲不過封王結局.你也一樣.除非你真能翻天覆地.自己坐上皇位.」
易宸璟的不卑不亢顯然激怒了易宸暄.陰暗表情越發猙獰.可是易宸暄也知道動武自己絕對處于下風.目光一冷.右手竟然以極快速度向白綺歌伸去.
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能做些什麼.既不能反抗又不能還擊.易宸璟不出手就只能眼睜睜看著他的女人被欺負.倘若出手……遙皇最厭惡道德敗壞之人.居功自傲也好.兄弟鬩牆也罷.只要他先動手.就算遙皇不加以懲罰也會在心里打個結.終有清算的一日.
然而.易宸暄沒想到一件事.
如今的白綺歌已經不是處處受人挾制的白家三小姐.她的狠.她的厲.易宸暄根本不了解.
突然襲來的手原本只是想嚇嚇白綺歌逼易宸璟先動手而已.虛閃一下就打算撤回.白綺歌沒有錯過這個機會.眼中一道精光閃過.一手迅速抓住易宸暄手腕用力向外側扳去.另一手毫不猶豫揮出.趁易宸暄吃痛發愣瞬間.狠狠一耳光抽在俊美卻猙獰的臉上.
那一巴掌白綺歌幾乎用盡全力.打得易宸暄頭顱偏向一側.紅紅指印、掌印頓時顯現.在白淨面頰的襯托下赫然眼前.
舒坦.
白綺歌就這一種感覺.
放開手躲回易宸璟身後.白綺歌若無其事地看易宸暄瞠目結舌傻站著發愣.心里說不出的痛快.心性越高.忍耐越久.積攢的火氣也就越大.這一耳光不僅讓易宸暄閉上嘴巴停下聒噪.更讓一直以來被連番欺騙的白綺歌出了口惡氣.要不是蘇瑾琰忽然閃出隔在兩方之間.真想再上前一步繼續來個十連抽.
大感快意的還有易宸璟.挑起薄唇淺笑.語氣滿是看熱鬧的嘲諷︰「五皇兄該小心些才是.越是好看的花刺越多.一不留神難免被扎得鮮血淋灕.尤其是這朵花.除我之外.任何人都踫不得.」
先出手的人吃了虧.失去突襲機會後就再沒有還擊可能.易宸暄反應過來時只覺臉頰腫燙疼痛.怒火三丈剎那升騰.
「你這賤人.」厚實手掌高高揚起.卷起的袖風吹過白綺歌面龐.她卻不躲不閃.冰冷目光直直看向易宸暄.那種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的眼神讓易宸暄恨不得立刻殺了她.一瞬沖動高過理智.雙目赤紅.
「堂堂五皇子動手打女人.讓人看見傳到皇上耳中.也不知道皇上會對一向以溫文爾雅形象示人的兒子作何感想.」似是惋惜地嘆了口氣.白綺歌不退反進.迎著高舉的手掌仰頭站在易宸暄面前.「這里離寢宮並不算遠.我若喊上一聲大概會有很多人趕過來.五皇子不妨粗略算一算.明天會有多少人口口相傳親眼看見的事實.又會有多少人對你披著的這張偽善人皮產生懷疑呢.」
一字一句有如尖刀利刃扎在易宸暄心口.頓覺騎虎難下.打.如白綺歌所說.自己辛辛苦苦樹立的良好形象將會毀于一旦;不打.他是大遙皇子啊.連遙皇都不曾打過他耳光.一個卑賤的替嫁罪民居然在他臉上留下如此恥辱痕跡.讓他如何咽下這口氣.
北征尚未開始.另一場不見硝煙的戰爭已是如箭在弦.火線一觸即發.
高舉的手終歸沒能如願以償.擋在易宸暄身前的蘇瑾琰強行拉開二人之間距離.貼在易宸暄耳側低道︰「殿下不可沖動.那邊有人過來了.」
易宸暄半信半疑向一旁看去.果不其然.偶大將軍與幾名將領剛從另一條路過來.用不了片刻就會走到近前.
偶大將軍性格直率、愛憎分明且重武輕文.平日里就對極少涉獵軍事的幾位皇子特別看不上眼.對易宸璟則不用說.是眾皇子中最為欣賞青睞的.昔年遙皇從困境中崛起打天下.一直作為先鋒立下汗馬功勞的正是偶大將軍.所以這位年過半百的老將軍在遙國威望極高.就連太子也要敬畏三分.若是讓他逮到易宸暄有什麼不合規矩的舉動.恐怕遙闔殿半年內都不得安生.
有蘇瑾琰拼命阻攔.易宸暄比剛才冷靜許多.看向白綺歌的目光雖然還是恨不得拆骨割肉似的.手腳卻徹底老實了.
「這耳光我會記著.七弟.你養了兩條會叫的好狗.看好他們.可別一不留神咬錯人丟了性命.」對有恃無恐的二人暗示恐嚇後.易宸暄陰沉著臉離開.身後蘇瑾琰回頭看了易宸璟一眼.意味深長的眼神令人捉模不透.
「看什麼呢.」白綺歌捅了捅望著蘇瑾琰離去背影的易宸璟.大好心情還未散去.
易宸璟微微皺眉.似乎是對什麼事感到疑惑︰「蘇瑾琰的輕功很好.很多時候我根本覺察不出他在附近監視.憑他的實力想要阻攔你簡直輕而易舉.可他剛才並沒有那麼做.」
「你的意思是說.他剛才是故意不出手讓我打易宸暄.」白綺歌先是啞然失笑.片刻後也品出一絲異樣.收了笑容深吸口氣.「你這樣一說我才想起來.第一次去校軍場找雲鐘縉時是個神秘人救了我和玉澈.那神秘人無論身形、聲音還是眼楮顏色都與蘇瑾琰酷似.可是當我問起是不是他時卻得不到確切回答.還有.打胎藥也是蘇瑾琰給我的.我一直很奇怪為什麼易宸暄會放棄逼你封王離宮的大好機會.現在想想.會不會蘇瑾琰是背著他這麼做的.如果是.蘇瑾琰所做一切又是為了什麼呢.」
屢次跟蹤白綺歌甚至曾經狠下殺手.自幼在易宸暄手下成長的男寵沒有理由去幫助敵人.蘇瑾琰究竟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目的.易宸璟也無法解答.
說話間.偶大將軍和幾位將領已經走到近前.雙鬢斑白的老將笑聲爽朗.不拘小節地拍了拍易宸璟肩膀︰「老夫還以為要到祭天儀式才能看見七皇子你.沒想到在這里遇上.正好.齊將軍和鄭將軍兩位是此次北征副將.他們還是第一次入宮.你們先前未曾見過面.借此機會認識認識吧.」
鄭泰鄭將軍年紀與偶大將軍相仿.也是為遙國立下汗馬功勞的老將軍之一.只是思想死板僵化不知變通.一直未能擔當主將之職;齊濤齊將軍是年輕一派將領中比較出色的.自幼深受父親教誨苦研兵法.于排兵布陣皆有獨到見解.但骨子里總有股文臣氣息.一言一行習慣引經據典咬文嚼字.也因此不為遙皇和偶大將軍所喜.數次出征都只擔任副將.這次也不例外.
易宸璟對四名副將身份來歷了如指掌.投其所好撿能聊得來的話說倒也不覺得生疏隔閡.加上有偶大將軍在.氣氛顯得十分融洽.
簡單寒暄後偶大將軍等人趕去寢宮覲見遙皇.白綺歌也與易宸璟分道揚鑣.一個趕去準備祭天儀式.一個回到斂塵軒與白灝城告別畢竟是男尊女卑的時代.祭天這種重要儀式女人是沒資格參加的.
徽禧居里.白灝城已經收拾妥當.只等到了時辰與白綺歌一道出都城.玉澈垂著手在門口委委屈屈站著.看見白綺歌回來嘴一癟.幾大滴眼淚 里啪啦滾落.
「沒出息.當著二哥的面還哭鼻子.」白綺歌靠近玉澈低聲道了一句.順手搶下玉澈捏在手中藏掖的香囊丟給白灝城.刻意放大音量.「這是玉澈特地繡的.花了不少時間不說.她這雙差點兒凍掉的手不知刺了多少個洞.二哥來遙國我也沒什麼可送的.就讓玉澈代為表示好了.」
白綺歌早就提過玉澈的心意.白灝城不糊涂又不傻.自然明白她是什麼意思.拿著香囊接受也不是、拒絕也不是.唯有無奈苦笑.
「綺歌.還有什麼要忙的嗎.沒有的話我有些事想和你談談.」隨手將香囊放在桌上.白灝城歉意地看了玉澈一眼.
玉澈哭得滿臉花.心里又憋得很.一肚子話想說也說不出來了.見白灝城還有話說只好胡亂擦擦眼淚悶悶應了一聲.一臉失落出了房間.
「二哥你說已經有了心儀女子.這幾天卻從未听你提起.是不是為了躲著玉澈胡編亂造出來的.」看著玉澈身影消失院外.白綺歌關上門一聲嘆息.「可惜了那丫頭死心塌地.來遙國這麼久還一心一意惦念著你.我都不知道該勸你們兩個誰回心轉意才好.」
白灝城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白綺歌身邊輕撫面頰傷疤.拿慣刀劍的手從未有過如此溫柔.沙場上叱 風雲的豪邁不見.僅余復雜目光.微妙神情.
「北征霍洛河汗國不知何時才是歸期.下次還能不能見面誰也無法預料.趁著還有機會.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是誰.」——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