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綺歌水性好又有旁人協助,很快偶陣雨就被救上岸,小小身軀瑟瑟縮縮不停發抖,看著比瘦削的白綺歌更楚楚可憐、招人心疼.
「怎麼這麼不小心?笨手笨腳還非要去湖邊!」偶遂良又急又氣,一手扶著遙皇一手伸向寶貝女兒,「過來!「
驚魂未定的偶陣雨嚇得腳都軟了,連站都站不起來,哪里還能走到父親身邊?只能坐在地上抽泣著,渾身抖個不停。偶遂良是兵伍出身,夫人又過早離開人世,剛硬的老將軍根本不懂得憐香惜玉,更不知道該怎麼照顧女兒。易宸看偶遂良急的滿臉糾結卻無計可施,只好解下披風蓋在偶陣雨身上,誰想竟被緊緊抓住衣袖。
「有人推我……」梨花帶雨的小臉仰頭看著易宸,蒼白顏色教人忍不住心疼。
攬月湖沒有圍欄,只有一圈僅僅比腳面高的磚石,但正常行走根本不可能跌入湖中,假如偶陣雨說的是實話,那麼肯定是有人在背後想要暗害。易宸抱起偶陣雨交給匆匆趕來的老宮婢,回過頭,毫不意外撞上遙皇意味深長的目光。
「去換衣服,然後直接回斂塵軒。」趁著彎腰扶起白綺歌的瞬間,易宸伏在耳邊低道。
白綺歌沒有吭聲,而是緊握了下易宸手掌,四目相對,要說的話都在眼神中傳遞,默契得如同一個人。忍住由內到外散發的寒意勉強站直,白綺歌向遙皇行了個禮後打算盡快從眾人面前消失,然而遙皇並沒有給她這個機會。
「著什麼急走?你救了小陣雨,朕要好好賞你。」遙皇說著要賞,眼里卻沒有絲毫暖意,冰冷語氣讓人一看便知他並不滿意白綺歌,「不過你得先解決朕的一個疑問為什麼你能那麼快做出反應,就好像早知道小陣雨要落水似的?」
言下所指無非是說她早知道偶陣雨會出事,有可能是始作俑者。白綺歌收回腳步面向遙皇,表情似乎也被寒冷冰凍︰「我離偶小姐最近,稍有異動自然最先發覺,如果是我伸手推了偶小姐,我又何必冒死跳下水去救她?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遙皇還沒反駁,倒是身後一同前來御花園上趕著討好的瀟嬪斜眼冷嘲熱諷開口︰「有什麼矛盾的?周圍這麼多人在怎會教偶大將軍的千金淹死?倒是誰能把人救上來的話便算作大功一件,運氣好些還能換來千恩萬謝,不僅保得住妃位還可賣個人情,以後和偶小姐親密無間。哎呦,這世上最最不缺的就是用心險惡之人,出身卑賤還想要一飛成鳳,也不看看自己有幾斤幾兩,當真是應了那句話,丑人多作怪啊!」
最後那句話陰陽怪氣拖得老長,旁邊一眾嬪妃、下人都忍不住掩口竊笑,竟無人顧及白綺歌顏面。
宮里多的是擅于揣測聖意的人,一看遙皇不獎反疑,那些整日玩弄心術的嬪妃立刻明白,白綺歌受寵的日子已經過去了,偶陣雨才是皇上想要的太子妃人選,以前詆毀羞辱白綺歌是殺頭大罪,而現在……大概是遙皇最想看到的好戲吧。
一道道不善目光如同刀子一樣割在白綺歌身上,輕蔑的,嘲諷的,不屑一顧的,毫不留情紛紛襲來,避無可避。
「母後最不喜歡後宮搬弄是非,幾位是忘了當日母後在斂塵軒所說,還是明知故犯想要挑起事端呢?」寬厚肩背擋在白綺歌身前,刺人目光被擋住,吹來的北風也被隔絕,還有溫熱手掌緊緊相握。反正已經頂撞過了,再進一步又如何?易宸見遙皇不說話,索性把白綺歌攬在懷里取暖,毫無感情的眼神與冰冷語氣令得眾人噤若寒蟬︰「綺歌與那些爭風吃醋、玩弄心計的女人不同,她根本沒必要害小雨,父皇心里應該再清楚不過。」
白綺歌的心思縝密、磊落大方遙皇早有了解,那些嬪妃煽風點火的言論頂多是耳旁風,剛才的質疑也只是刁難白綺歌而已,真要說到暗害,以白綺歌的性格脾氣絕對不會做出那種事。見易宸動了怒,遙皇不願在眾目睽睽下與之再起沖突,揮揮手示意易宸退下,自己則在偶遂良陪同下往寢殿方向走去。
易宸背著白綺歌匆匆忙忙趕回斂塵軒時把戰廷和玉澈等人嚇了一跳,白得不能再白的臉色看得人心酸,一時間厚重棉被、旺盛火盆全都堆到臥房,溫度比起夏日有過之而無不及。
閉門不出許久的素鄢也聞訊趕來,比白綺歌更加憔悴的面上滿是憂慮,甚至開口抱怨易宸︰「不是說去御花園看雪景嗎,好端端的怎麼弄成這樣?妹妹身子里的寒癥本就與冷水有月兌不開的關系,殿下怎麼還讓她跳入那樣冷的湖中?看這手涼的……玉澈,玉澈!你快去太醫府把方太醫叫來,我記得他那里有驅寒的偏方,不管是早了晚了,亡羊補牢也得試試啊!」
「姐姐著急過頭了,只是浸了冷水而已,我這身子還沒那麼嬌氣。」白綺歌勉強露出笑容,「又不是要死要活的病,暖過來就好了。倒是姐姐怎麼瘦成這樣?幾天不見快要認不出了,傷心過後應該保重身體才是。」
「什麼死不死的,不許亂說。」素鄢眼圈一紅,捂著嘴無聲嗚咽,易宸則懶得廢話,伸手捂住白綺歌的嘴橫眉瞪眼,恨不得把人塞到火盆里立刻暖過來。
傅楚和素鄢、玉澈一直在床邊照顧到傍晚才走,易宸細心地喂白綺歌吃了些熱粥,然而凍僵的身子怎麼也緩不過來,太陽落山後仍舊如先前一樣冰冷。看著一地火盆和兩床厚厚棉被,易宸真不知道還要怎麼做才能讓白綺歌更暖一些,眼睜睜看她止不住地發抖,心都要碎了。
「你干什麼?」抬頭看易宸忽然月兌去外衣,白綺歌哭笑不得,「別跟我說這樣可以取暖,換個新鮮方法行嗎?」
易宸聳聳肩不置可否,果著上身鑽進被里。本來一頭熱汗連綿不斷,剛一踫觸白綺歌皮膚立刻打了個激靈,刺骨寒意由相接觸的皮膚蔓延擴散,心都跟著涼了一半。
除了這樣,他實在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麼。
白綺歌死活不同意像易宸一樣月兌了衣服從「人肉火爐」身上取暖,四只眼楮對著瞪了半天,最終還是易宸揉了揉發酸的眼皮表示妥協︰「不月兌算了。抱緊,不許亂動。」
看易宸吹胡子瞪眼楮的架勢是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了,白綺歌拉緊被子,乖順地貼在滾熱胸口,溫暖熱息立刻將她包裹。
「好些了麼?」易宸輕聲問道,見白綺歌閉著眼楮舒舒服服地點頭,唇邊不覺露出淡淡笑意,「也就這時候你能有些女人味兒,平時又冷又硬跟石頭似的,如果不是我誤打誤撞著了魔,世上還有哪個男人敢娶你?」
「臉皮比城牆還厚,如果不是我倒霉誤入火坑,世上有哪個女人願意嫁你?」
兩人斗嘴,敗下陣來的往往是易宸,說是實力不濟也好,說是讓著白綺歌也罷,總之他並不厭惡被白綺歌臭罵一頓,通常還會笑著接受失敗結局。人都說他冷、說他不通人情,一半原因在于身世遭遇令他不敢輕易相信別人,另一半原因則是,他的溫柔都給了所愛之人,給了曾經被他深深傷害、而今不惜一切也要補償的妻子,白綺歌。
攬著漸漸恢復溫度的身軀,手掌輕撫烏黑秀發,易宸微微傾頭,在白綺歌額上落下一吻︰「以後別這麼沖動,要救人也該先想想自己有沒有那個資本。白日里瀟嬪話雖說的難听卻很在理,周圍那麼多太監侍女,有他們在小雨一定能及時救上來,你又何必多此一舉弄得自己一身傷病?」
「今日的情形你也不是沒看見,我在第一時間跳下水救了偶小姐還受到皇上懷疑,若是我袖手旁觀豈不更遭人猜嫌?」白綺歌仰起頭,微皺眉心正對著易宸溫柔眼眸,「那時我就在偶小姐身邊,我知道她沒說謊。她跌入湖中時的速度非常快,不是被人用力推下絕對不會有那種速度,只可惜人多又是突然發生的,我來不及看是誰下的手,否則就不至于被當做懷疑對象了。」
易宸對白綺歌的話毫不懷疑,她說沒做就沒做,她說是她做的……他也不會相信。白綺歌為人處世的原則他很了解,像是偶陣雨那樣沒什麼心機且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孩根本不會成為白綺歌下手對象,而且,假如白綺歌想要收拾誰,根本不會采取如此幼稚愚蠢的手段。
幽幽一聲長嘆,易宸將白綺歌抱得更緊︰「你救了她又能怎樣?想要懷疑你的人還是會懷疑。我現在最擔心的是那個推小雨落水的人,他是出于什麼目的才會這麼做?為了報復小雨麼?還是說那人的目標其實是你?」
白綺歌沒有立刻回答,而是閉著眼听房外風聲呼嘯,細細回想偶陣雨落水時的每一個細節。
真想讓偶陣雨死的人不會挑在那種場合下手,今天這場事故的目標應該是她而非偶陣雨,換句話說,有人意圖利用她和偶陣雨的爭奪關系陷她于不義,進而削去她現有地位身份甚至將她置于死地。
看來遙國皇宮之中想要她消失的人,遠不止易宸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