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的一場大火燒了三個小時才被撲滅。舒殘顎
大廳正中央兩個日本人頭頭發亂七八糟,脖子處的紅血也干枯,春意之中的暖意已經令這兩個人頭發臭。趙府的下人經過這里,也忍不住變色不敢大聲喧嘩。
「大帥。北京北洋政府已經來電報了。日本領事已經向北京政府施壓了。」謝保平猶疑了一下,還是說道。
大廳之上的,趙家府內,兩盆太陽花開得旺盛,線線最喜歡這微小的太陽花,對著太陽,能有一生永不竭盡的向往。
「你看這花,和我這個妹子有幾分相似。」盧應羚奇奇怪怪地說道。
「恕屬下愚笨,不懂什麼意思。」謝保平說道。
「她……的太陽……是一個少年……」盧應羚嘆道,這個夜晚和多年前的那個夜晚又何等地相似。
「大人,怎麼辦?該如何辦?」謝保平問道。趙小順擊殺的那兩個日本人,都有過硬的背景,一個是日本官方的某科研人員,另一個是某醫科大學著名的研究教授,在中國被人砍下腦袋。日本的駐華領事已經向段祺瑞追查凶犯,不日將親派人員督查中方破案。
這加急電報已經來了好幾遍。
「你說這日本人辦事效率可真高。才昨天發生的事情,今天就捅到北京去了。你說他們是規規矩矩的科研人員和醫科大學教授,你信嗎?」盧應羚問道。
「這個不重要。關鍵是凶手。」謝保平說道。謝保平自然清楚,兩個人消息被殺一下子就捅到北京政府去了,很顯然這兩人都是為政府秘密工作的。
而且這兩人都為林東為目標。這才是謝保平所關心的。而盧應羚和趙小順的關系,會不會將趙小順交出去,這個更不好說
「我知道……」盧應羚閉上眼楮,不再說話,謝保平識趣地不再說下去。
映著大火之中的時光之中,線線也迎來了她的死亡。
華天絕已經耗盡了全力,眼楮的黑眼圈如同著墨了一樣,下巴的胡渣子也密密麻麻長了出來,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入睡。
「取出來吧。我讓她干干淨淨地離開。」趙小順最後說道。
華天絕點點頭,將這黑夜蜘蛛從線線體內取出來,縫好傷口,這冰冷怪丑的怪物此刻已經沒有了生氣。隨即默默地走出了房間。
實在不忍打斷一個丈夫對妻子的告別。
趙小順溫柔地撫模著線線的手,道︰「線線,答應你的事情,我已經做到了。」線線的眼楮動了一下,手緩緩地伸出來。
「去請大帥,把城武帶進來。」趙小順明白自己的意思。
盧應羚听了下人來請,閉著的眼楮,對于這個義妹,盧應羚的感情是復雜的。
這是先祖的遺願,他不能違抗,如果違抗了就是不孝。盧應羚不是這樣的人,也斷然不會去做這樣的人。他眼下的處境如何,也只有自己最清楚。這幾天南昌城內發生的事情,祁漢典夜奔帶來的壞的影響還沒有消失。如果趙小順也被抓走,那對自己的影響會更大。北洋政府對自己的控制力雖然不強,但在名義上,北洋政府還是自己的上級。
到底是從哪個環節開始,一切朝著一個不好的發展的.
「大哥。你還好吧。」線線最後一句話說完,就听到了趙城武最後哭泣的聲音。
「媽媽,我不讓你死。」趙城武說道。
「媽媽只是去很遠的地方。」線線面色似乎一下子好了過來,掙扎著坐在床上,還喝了一小半碗的白米稀飯,就這小口的咸菜吃得津津有味。盧應羚這才說道︰「妹子。我來看你了。」
「我希望大哥和小順,能夠放過他。」線線一雙眼楮露出最後的懇求。
盧應羚猶疑了一下,道︰「我記住。」
「我也記住了。」趙小順不想拂逆妻子最後的遺言。趙城武拳頭捏得緊緊,心中狠狠地想道︰「林東。你不緊緊從我身邊奪走了丫丫,還從我身邊奪走了媽媽。她最後想著的人居然是你……若不是,我媽媽也不死……我趙城武日後一定不放過你……」
線線將趙城武抱在一起,見了兒子眉頭緊鎖,心思重重的樣子,萬萬想不到她的死在兒子幼小的心中種下了一顆仇恨的種子。這自然不是線線願意看到的。
「城武。別恨任何人,他們都有各自的苦衷。娘……」線線只感覺到喉嚨一股淡淡的味道,心口發悶。
哇的一聲。線線的嘴角處吐出剛吃的稀飯,眼角處的光芒也慢慢地失去,只剩下對生的眷戀和一股僅存的故事。
「把他帶出去……」趙小順將趙城武拉起來,推了出去,兩個下人將趙城武拉了出去。
「我要跟娘說話……」趙城武大聲叫了出來。
趙小順不願兒子看到妻子臨死前的樣子,這死前的樣子將遮蓋她一生之中完美的時刻。
「額……啊……」線線整個人完全抽搐起來,似乎有一只死亡之手緊緊地抓著她的生命,這死亡之手從喉部慢慢地爬出。狠狠地折磨著她。
她忽然充滿了光輝,在那一瞬間青春正當年,在蠻野遍野的花海之中。
一只野花斜斜插在枝頭上。
她的微笑。她的迷人。也終于消失了。
別再來愛我了,線線喉部發出長久的一聲嘶喊聲,隨即沉沉地閉上了眼楮。趙小順將妻子緊緊地抱住,一刻都不願意放開。直到妻子掙月兌了痛苦,永遠地沉睡了。
「她睡過去了。」趙小順安靜地說道。將妻子嘴邊的白粥慢慢地擦掉。
「她睡過去了。」盧應羚也說了一聲,然後退到一邊,找了一張椅子坐了上去,一聲不吭,沉默不發。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趙小順松開了線線,走到盧應羚的身邊,道︰「謝謝你。最後說的那句話。雖然我知道你不會放過林東。」
「他既然已經確定是孟少錕的兒子,我更不能放過他。不僅我不能放過他,我想讓日本人也不會放過他……」盧應羚站了起來。
走到門口處,忽然開口說道︰「你讓人放走林東這件事情我不計較。但林東是殺害井上二郎和南波向人這件事情,你不要再多嘴。就算不是為了線線,為你你們的兒子也不要說話。」
隨手將門關上了。
趙小順愣在原地,盧應羚的意思很清楚不過,滿天傳言是誰殺人不要緊。
林東此刻已經是殺日本人的凶手,盧應羚這樣做完全是保全自己。
「你不能這樣……」
回到房間的趙城武,看著屋內媽媽為他布置的一切,眼中的淚水順著衣服不斷地流出,心中默默念叨︰「我一定要讓林東好看……」就在此時,口袋之中的一張封面丟了出來。
「這是什麼?」趙城武一時之間倒忘記,這張封面是從花圃里面撿到的。
只見封面上的紙張微微地分開,趙城武睜開了眼楮,小心翼翼地將封面打開。
「《罡氣寶鑒全文》。習練此心法,將無敵天下……」趙城武臉上放出異樣的光芒。封面上面一只黃紙上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小字。
夜晚過得很慢,趙城武將《罡氣寶鑒全文》反反復復看了幾個遍,最後全部記下來。
年少的趙城武才從房間去來,要去給母親守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