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東將包好的洋女圭女圭拎在手上,跟溫柔柔說了一聲,就出門而去了。舒殘顎溫柔柔本來還要說些店鋪的事情,卻听林東說道︰「你辦事,我放心……」
邁著大步子走在霞飛路上,約莫著快五點的光景,便往明花的小屋而去。
蘇州路上的小屋。
門牌號寫著三十七號,林東伸手咚咚地敲響了小屋的門。
「天沒黑就來……」路邊的女人眼光瞪著看著林東宄。
「大娘,你……多少錢……要不我去你那……」林東嘴巴張得大大的,兩排牙齒潔白地露了出來。
「你個小赤佬……叫誰大娘……你姐姐今年二十五一枝花……我可不干這行……」女人提著個菜籃子,一身睡袍寬大松軟,頭發亂絨絨的。
「姐……讓不讓我去……」林東問道敘。
「你再說,我讓巡捕抓你個小流氓……」婦人眼珠子尖尖地盯著林東,不由地擺頭,年紀輕輕的身子骨怎麼受得了這里面女人的一番折騰。
「咚咚……」林東敲響了門。
不再搭理這個買菜回來的婦人,明花住在這里,只怕少不了挨鄰居的白眼,林東本來想出手教訓,但畢竟明花要長久住在這里,也沒有跟著一般的婦孺見識。
「誰啊……」老媽子吱呀一聲開了門。
「我找明花。」林東低著頭看著老媽子。
「小姐今天不談風雅,你去別地吧。我們小姐不是你想見就能見的。」老媽子見著林東穿著也不錯,料定是登徒浪子,只是一番好話,若林東再要糾纏,掃帚伺候趕出去。
「哎呀。老媽媽好大脾氣。我是找我姐姐……姐姐……」林東大聲叫道。
「你叫什麼姐姐啊……小姐正在練書法……」老媽子一伸手,急忙去攔林東。
林東立在門口,見老媽子如此凶猛,倒退出門外,道︰「你去跟你家小姐說一聲,說林東來了。」
「林東算個屁……」老媽子說道。
「秦媽……」明花靠在門庭處喊住了老媽子。一件緊身又不是風雅女官打扮,一抹胭脂淡淡清香,遠看眉宇之間藏著幾絲憂愁,近看秀眸中含有幾絲暖陽。
張少帥為之著迷,怕就是這種風華吸引著。
「姐……」林東快步走了進去。明花伸手將林東拉住,道︰「少帥還沒來……你就來了。」秦媽愣在原地,瞧著林東和明花進了房間,瞧著正在燒水的龜奴,不解地說道︰「我們家小姐怎麼忽然多了個弟弟。」
「我瞧你也沒眼光,這位老板儀表堂堂,眼光深邃,卻不是尋花問柳之人。你早該放他進來。小姐回來就說今晚有客人來的……」龜奴將兩根桃樹的木材送進火種。
「嚇我一跳,我以為小姐最近愛上弟弟類型了。原來還真是弟弟。我們院子窖藏的雪水還有沒有?」秦媽問道。
「有。」龜奴說道。
風雅愛茶之人多喜歡在院中窖藏冬天的雪水,又了貴客知心人來,便用雪水煮茶,異常芬香。
林東隨著明花進了二樓房屋,屋里面幾盆蘭花清香誘人,都是名貴品種。
一把古琴,幾幅雅致的山水畫,東邊牆上還掛著一把古劍。
攤開的書桌上,一張徽州宣紙展開,上面幾個雋永秀氣的幾個大字。
寫得卻是「還我河山」四個大字,正是效仿岳飛岳元帥壯志未酬留下的四個大字。
明花雖沒有寫出岳元帥的悲憤慷慨,但也有幾絲巾幗英氣。單單這四個字,更能看出明花對當今之國家的擔憂。
商女不知亡國恨,這一句用在明花身上根本不值當。
「好字。」林東不由地贊道。
「你個小孩子,只是滿嘴說好听的話,姐姐這字家中寫寫還可以,千萬不可叫外人看到。你也不要去外面亂講,莫讓別人笑話姐姐。」明花聲音婉轉,也是這般好听。
這上天造化人兒,竟也會這樣花心思,林東不由地想道。
進了這雅間里面,自己身上的俗氣一下子就少了不少。
「姐姐。我不是說假話,你這字比一般的教書先生不知要好多少倍,沒有幾份豪氣,沒有幾分骨氣,即便是尋常男兒也未能能寫出這樣的字。」林東有感而發,由衷地說道。
「哈哈。」明花吱呀地笑了起來,「林東,別說了,再說姐姐挖個洞鑽進去。」
不過一會,便听到了上樓梯的聲音,只見張少帥穿著一身全黑的西裝,身後跟著兩個貼身保鏢,咚咚地走了上來。
「你們兩人在說什麼呢?」張少帥笑道。
「我說姐姐的字寫得好。」林東和明花迎了上去。兩個保鏢的眼楮四處掃視一下,確定沒有危險,才下到樓梯口等待,嚇得秦媽和龜奴畏畏縮縮不敢上前。
三人坐穩。
「那日林兄台相救之恩,學良謹記在心。」張少帥雙手一拜,端起了茶幾上的熱茶,要答謝林東的救命之恩。
林東急忙擺擺手,道︰「你弄錯了。我不是什麼美猴王,我那天正好生病,一直都在醫院打針……怕是少帥認錯人了……」
「這……」張學良愣了一下。
明花笑道︰「依我看。少帥如此重情義,弟弟如此不當美名,都是真豪杰。」
張學良雖在日本留個學,但父親土匪出生,這草莽之中有恩報恩,快意恩仇也是學多了一些,明花生怕少帥不高興,只當林東不貪圖美名,這樣說才能解開兩人縫隙。
若是兩人一個硬要答謝,一個硬是不承認,怕傷了情義。
林東听了明花的話,只是淡淡地接了一句︰「可報紙上為什麼要將美猴王是殺人凶手……」
張學良知道林東這話算是間接承認自己是當日之人,听了這話,倒臉上有些愧疚,頓時說道︰「身不由己。莫要見怪。」
林東對政治絲毫不感興趣,抓起了茶水一飲而盡,整個身子騰地一聲站了起來。
脆聲道︰「茶已喝,林東晚上還有事情,我先走了。」
當真是邁出步子。
明花也是一驚,林東此番變故卻著實讓人驚訝。
張學良更是一臉愧疚。
「林兄弟是氣我怕日本人吧。」張學良開口說道。
林東腳步站定,回頭道︰「我只問少帥一句話,日本人若槍架在你脖子上,讓你出賣東北,你干嗎?」
「誰要是干,誰就是沒有卵……我張學良只等著時機……定要干一票弄死他們……」張學良應聲說道。
東北有日本駐軍,林東是清楚。
奉系張作霖和日本人甚為親密,林東也是清楚。
但張學良怎麼樣,林東卻不知道。
如果真的救了一個被日本暗殺還不敢放屁的人,林東只覺得自己救錯人。
若是張學良再猶豫半會,林東這大步就要邁出去,再也一句話也不會說,怕是連張學良的面都不願再看一眼。
干一票的這種土匪用詞被張少帥東北腔說出來,林東的心一下子就暖了。
不做沒卵的人,就是有種人。看似公子,心中的血性一定不差。
「姐姐……準備酒菜,我要和少帥喝幾杯,我想……我林東拼死拼活,果然是沒救錯人……」林東轉過身來,對著明花說道。
明花也是一愣一愣。
這兩個男人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自己雖听不懂,有些詞匯還不堪入耳。
可偏偏饒是自己是個女子,也听到血液加快。
「好……我去準備酒菜……」明花叫道。
張學良听這話,已然清楚林東就是當日救自己的人。
身手敏捷,可以收為己用。
「林兄弟說一年後回去北京,卻是為何?以你的身手,入我帳下,日後干到一封疆大吏也不是不可能的。」張學良說道。
尋常人听了封疆大吏,怕是腦門子一熱,當即便要答應下來。
「我去北京,只不過要去那里上學,那邊有所叫北大的學校,我想考一考。」林東低聲說道。
張學良心中也是納悶,這林東年紀雖輕,卻是一塊好玉,為何去那學校學些無用的東西,當即手一擺,道︰「依我看,上大學,還不如我給錢你,去日本讀個軍校。」
「軍校?我听說黃埔軍校在廣州,你說那個怎麼樣?」林東問道。林東听過朱文山提起過黃埔軍校,但林東見了三炮的隊伍,又見了盧應羚的隊伍,對軍隊一事絲毫沒有半點興趣。
只是說道軍校上,林東便問了起來。
張學良臉色一變,卻有幾分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