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胡子遞給我的是一塊兩指寬,三指長的銀牌,銀牌已經被他仔細的清理過了,牌子的最頂端鑽了個小孔,可以穿上繩子當項鏈戴。!銀牌的色澤微微有些發黑,但是能夠看清楚上面的圖案。牌子正面是一只下山虎,背面是一個威字。
我接過銀牌的同時,心里就感覺震驚,我認識這塊牌子,因為老頭子也有相同的一塊。
李陵山的衛家過去是望族,雖然從事的職業不光彩,但家族的歷史卻很悠久。一直以來,衛家始終保持著一個傳統,每名直系的衛家子弟在成人時,家族里主事的長者就會贈給他一塊虎威牌,這種銀牌是家族的象征,從得到它的那一刻起,持有者必須終身攜帶,如果遺失或者轉贈他人,將會受到嚴厲的懲罰,有一種牌在人在人亡牌亡的意味。
這種虎威銀牌不僅僅是衛家成員的個人象征,也是家族的象征。老頭子那一代人可能是衛家最盛的時候,虎威牌也非常有用,只要亮出它,在李陵山周圍幾乎沒有搞不定的事。就算離開李陵,到了附近的一些地方,別人看到虎威牌也會多少給些面子。
當然,樹大招風,不少人都仿制過這種銀牌,戴出去冒充衛家人,如果不出什麼事,衛家沒功夫去追究,一旦弄的無法收拾,仿制的銀牌就會徹底被戳穿。因為真正的虎威牌鑄造的很精巧,而且牌子是空心的,可以打開,里面刻有持牌者的姓名和生辰八字,最重要的,還有一個起堪合作用的漢字。這個字是家族的主事者親自挑選的,一個字對應一個人,外人不可能知道。
衛家敗了,但老頭子一年四季都戴著屬于他的虎威牌。本來他還想給我也鑄一塊,不過時代發展到現在,再搞這些老掉牙的玩意兒實在沒什麼意義,所以我的虎威牌到最後也沒有鑄出來,老頭子就成為衛家最後一個佩戴虎威牌的人。
牌在人在,這是衛家的鐵律,如果小胡子在懸崖邊上撿到了這塊虎威牌,那就說明,這塊牌子的原主肯定是凶多吉少。
「我曾經告訴過你,曹實在撒謊。」
我握著虎威牌,有些不知所措,曹實真的在騙我?他隱瞞了些什麼?毫無疑問,曾經有衛家人涉足過這片老林子,而且,死在了這里。
衛長空兄弟九個,最少有四個是死在這件事上的……
我耳邊回蕩著小胡子曾經說過的話,下意識的就去撬這塊虎威牌。牌子露天存放了這麼多年,開合銀牌的機括已經失效了,我費了好大的勁把牌子撬開,銀牌的內部光亮如新,上面清晰的鑄有兩行小字。
衛長仁,庚子年,乙卯月,丙午時,景。
當我看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心中的猜測再一次被印證。老頭子的幾個哥哥,除了七伯,其余的我都沒有見過,但是我知道,衛家九個兄弟,名字是按仁、義、禮、智、信、安、泰、空、明這九個字的順序排列下來的。
衛長仁,這是老頭子的大哥。
我輕輕合上了銀牌,之前零星听來的一些關于這件事情的傳聞,仿佛全是真的。這件事不僅牽扯的人多,而且時間跨度很大。
「你沒有被人推下來之前,我仔細的看過,懸崖邊上除了這塊虎威牌,沒有別的任何東西。但是,衛家肯定有人死在這里了。」
我沒辦法再否認小胡子的觀點,把虎威牌小心的收了起來。
「前面還有一段路,只要小心,應該沒有大問題了。」小胡子結束了談話,也沒有再提這塊虎威牌的事。
我不知道還會不會有什麼問題,但是之前發生的事已經把我搞怕了。生和死之間只有一步之遙,近的不敢讓人相信。小胡子卻說,有時候,活著未必比死了強多少,比如韓雲洲,永遠都不會再有煩惱,是人就會有那麼一天,販夫走卒如此,帝王將相亦是如此。
隊伍的行進速度又加快了不少,讓梁子和大左這樣身強力壯的人都有些吃不消了。老龔死了,我的注意力無形中就轉移到了槐青林和江塵身上,和槐青林之間多少還有過少許接觸,但這個江塵,卻如同一團讓人看不透的的雲,他不和任何人交談,也從不多嘴,就那麼默默的跟著隊伍走,一不留神就會忽略這個人。
這個人,可靠嗎?
反正一直都在趕路,所以我也沒有具體留意時間,我們穿過了一大片密林,那一條貫穿東西的大峽谷這時候被一座山給隔斷了,等于是給我們打開了一個穿過峽谷的缺口。
我們非常順利的從山巔走到山腳,越過了這條大峽谷,除了消耗了很多體力之外,形勢總體還好。到了山腳之後,又望到前面的密林,不過小胡子說,只要過了林子,目的地就不遠了。
這一片林子不大,我們用了不到一天時間就走了過去。這一路上小胡子嘴巴很嚴,一直到這時候,他才告訴我們,雖然目的地已經近在咫尺,但是我們要做的事情還很多。
路修篁所留的這張地圖上,路線標示的很清楚,但是這條路線的終點,是一個圓圈。也就是說,如果那件在羊皮書中被稱為神器的東西真的還在,也是在這個圓圈所框出的範圍內。圓圈在地圖上很小,不過真要以人力去尋找的話,絕對是個極難完成的任務。
「這個圓圈如果按比例尺放大,大概直徑可能有兩公里,我們還有這麼多人,給養也很充足,應該可以地毯式的搜索一遍。」
「說的他娘的太輕松了。」麻爹在四周掃視了一圈就對這句話嗤之以鼻,兩公里的一片林子,想尋找一個根本不知道藏在何處的東西,談何容易。
但是已經走到這里來了,不可能半途而廢。而且我心里始終對槐青林這個人抱著很大的希望,他的眼楮很厲害,確實能看到不少常人看不到的東西。
隊伍隨即就一起在這個直徑兩公里的圓圈里開始搜索,這片林子和之前我們走過的林子仿佛沒有太大的區別,除了樹就是樹。我們大概走了不到一華里的時候,林子變的有些稀疏,出現了一片高大的水杉。這種樹在林子里很少見,而且都是單獨生長的,相互間的間距很大。
走在小胡子身邊的槐青林看了一眼前方的幾棵大樹,腳步頓時就慢了。他沒有說話,但是後面的人都知道他肯定是看到了什麼東西,幾個人不約而同的抬頭去看,隨即,我的頭皮就開始發麻。
前面的大樹上,吊著一具我們之前見過的干尸,正隨著林間的風左右擺動,象沒死透一樣,心有不甘的從高處俯視我們。
到了這時候,我就很懷疑這些干尸的來歷,難道這是隨著大伯一起來到開陽的人嗎?因為在林子里遭道了,隊伍的同伴迫不得已把他們丟下,和韓雲洲一樣。但是對尸體的這種處理方式讓人感覺很怪異,我隱隱的覺得,這具干尸是不是在起著路標的作用。
我們再也不敢觸踫這具很怪異的干尸了,繞著大樹走開,和尚和大左梁子他們都握著槍,小胡子手里攥著那根合金管。
隊伍沒有既定目標,開始的時候只能大致的在這個範圍內粗略的走上一遍。我們一直走到圓圈的中心位置時,周圍的地形就發生了一些較大的變化。樹明顯越來越稀少,而且走在最前面的槐青林和小胡子再一次停下了腳步。
站在我這個位置,大概能把前面的情景看的比較清楚。距離我們約莫有不到一百米之外,所有的樹全部都消失了,有一個非常小的小水潭。
這個小水潭已經干涸的將要見底了,它非常奇怪。因為在林子的這個位置上,沒有任何地表水源,按道理說不應該出現水潭。而且這個渾圓的小水潭總給人一種這樣的感覺,它象是被一只巨大的拳頭硬生生在地面上砸出來的。
這樣的水潭只能積蓄一些雨水,可能林子里許久沒有下雨,水潭的水已經干了,只剩下潭底一層發黑的淤泥,還有不到一尺深的渾濁的水。
槐青林在這時候就發揮了巨大的作用,我們都在身後靜靜的等,留他在潭邊看。水潭干成這個樣子,魚是不可能有了,最多只會有些泥鰍黃鱔。但是小水潭死寂一片,看不到有任何生命的跡象。
槐青林完全靜了下來,就像當初他在班駝古城的壇城外一樣。我不知道他的眼鏡究竟為什麼可以看穿別人看不到的東西,但是他可能看的非常吃力,額頭微微有汗珠沁出。
大概過了半個多小時,槐青林的手突然就觸電一般的抖了一下,雙眼也瞬間睜開了,臉上浮現出一種無法形容的表情。
我形容不出他的這種表情,但是這種表情里好像夾雜著些許恐慌。這和槐青林的性格不符,在我印象里,他一直像小胡子一樣鎮定淡然,如果不是很嚇人的事,不會讓他產生這種表情。
我立即也把目光投向了死寂的小水潭,喉結艱難的蠕動了一下,咽了口唾沫。
這個將要干涸的小水潭里,有什麼東西?竟然讓槐青林這樣的人都產生了一些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