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鍍上了一片白色的雲霞,幾朵黑花般的雲朵點綴在陽光的背後,與藍色的背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越發突出地散發著陰沉的氣息,暗示著雨季的即將來臨。
而鳳朝國,相府之內。
此時正是春季,亂花漸欲迷人眼,數百朵桃花開得正是鮮艷,數十個小丫鬟們手里挎著籃子,笑著打鬧著在花叢中采集著花朵,奔跑在鮮綠的草地上,裝在籃子里以便帶給她們的主子房里,增一朵嬌艷。
相府之主——宮嘯,為朝廷宰相之臣,雖在朝堂上老奸巨猾,但平日里私生活則是yin亂不堪,年近五十,竟然有了十七個小妾,還不包括死去的那幾個,但膝下之子,卻是少之又少,僅僅五個。
因此,有人暗地里笑話說,這老狐狸那方面不行,卻偏偏還要娶美嬌娘,真是鮮花插在牛糞上。
更讓人津津樂道地丑聞是——這相府里還出了個傻女,年歲已高,但因性格懦弱,相貌丑陋,毫無大家閨秀之氣派,至今無人敢娶,相傳,還是宮嘯與青樓女子苟合所生,實在傷風敗俗。
突兀,一個急匆匆的腳步聲在小石子路上響起,伴隨著幾滴飄在空氣中的汗水,隱約能見一個紅色臉蛋,身穿粗布衣衫的小嬌娘跑到了一座宅子面前,連額上的汗水都來不及一抹,卻是眼眸發冷,似是里面站著的人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
「喂,宮冰璃,你這個掃把星,怎麼還敢來主廳面前,你吃了雄心豹子膽了啊你!」
此時守著主屋門口的幾個嬤嬤眼尖地瞧見眼前這個女子的到來,一臉嫌棄的模樣走了上來,仿佛眼前這個人是個什麼惡心的乞丐一般,兩手叉腰,大搖大擺地在這女子面前站立,下巴昂上了天,眼眸充斥著鄙夷。
「告訴我,宮嘯是不是在里面?讓他出來見我,我娘親到底去哪里了!」
宮冰璃則是一雙眸子充斥著怒意,咆哮地大吼大叫著,引來幾個路過的丫鬟小廝們側目,只是那嘴角一抹冷笑猶如冷血惡魔,暗自嘲笑著這個懦弱的大小姐——不自量力,無一絲同情。
「還真以為自己是真正的大小姐啊,還不是青樓女子的孩子,指不定是和哪個野男人生的,嫁禍給老爺好進入相府呢。」
不堪入耳的話音紛紛傳入宮冰璃的耳朵里,只是宮冰璃咬緊嘴唇,忍著不讓那通紅的眸子掉出眼淚來,不能哭,自己從出生開始懦弱到了現在,可現在自己娘親下落不明,自己怎能哭?!
「哎呀,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直呼老爺姓名,你以為你是誰啊。」
其中一個嬤嬤挺起胸膛,聲音尖銳地指著宮冰璃譏諷道,隨即伸出肥手,死死捏著宮冰璃手臂上的女敕肉,將其硬扯過來。
「姐妹們,看來我們今天,是要好好給這個不識抬舉的掃把星一個教訓。」
這個嬤嬤冷笑著說道,其余幾個嬤嬤也圍了上來,紛紛辱踏著宮冰璃那嬌弱的身軀,身上的女敕肉被東扯西扯,時而拌上幾個耳光子,打得宮冰璃早已麻木了。
這種虐待小時候不知道經歷過多少次,若不是因為娘親已經幾天沒有回到她們的小屋中,自己也不會來見那個所謂的親生父親——宮嘯!
「宮嘯,我知道你在里面,給我出來,告訴我娘親在哪里!」
宮冰璃在幾位嬤嬤的圍攻下掙扎著露出手臂,扯起嗓子大聲喊著,聲音自外面傳入了內堂,引起了幾些人不悅地皺眉。
「你們快給我住手。」
突然一個聲音打破了幾位嬤嬤對宮冰璃的踐踏,嬤嬤們听到這聲音,連忙身形各退一旁,媚笑著看著眼前這個身穿綠色甲子的女子,一副大丫鬟打扮,眉目點綴幾滴嫣紅,耳朵上戴著翠綠色的墜子,腳步趾高氣揚地從上方的石階下緩步踏下。
「翡翠姑娘好。」
而宮冰璃則是瞪目結舌地看著這個緩步而下的女子,嘴唇微微張開,卻是說不出話來。
翡翠?!她不是表姐身邊的貼身丫鬟嗎?怎麼會從這主廳里走出來?
「宮冰璃,湘玉小姐有請,勞煩你跟我進去吧。」
翡翠不屑地看了一眼猶如喪家犬般的宮冰璃,冷冷地甩下這麼一句話便轉身向主廳走了過去,而周圍的人皆是一臉不可置信,湘玉小姐竟然邀請宮冰璃這個掃把星進主廳,該不會是他們听錯了吧?
宮冰璃定了定神,無視身旁那些嘲諷詫異的目光,挺直腰骨,咬緊銀牙跟上翡翠的腳步,雖然現在她不知道為什麼表姐和她的丫鬟會在主廳,但是要見宮嘯,問到自己娘親的下落,定然是要進主廳的。
只是,表姐和翡翠為何此刻會在主廳中,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宮冰璃揉著身上疼痛的傷口,吸著冷氣快步跟上翡翠進了這主廳里,一進主廳里便聞到一股香甜的龍延,自屋子四處角落里的暖爐徐徐升起,紗窗錦瓶,古書字畫,四處而掛,透露著一股典雅而奢俗的氣勢。
宮冰璃垂首,這些情景,她雖然生在相府,是宮嘯的女兒,可是想要踫觸到,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而她,也早已沒把這里當成是她的家,這里,雖然奢華富豪,卻是人心隔肚皮,猶如魔鬼的巢穴。
進了主廳,穿過了一層又一層紫色珠子編制而成的簾子,發出「崔拉拉」的響聲,宮冰璃輕撩額間的一縷發絲,深吸了一口氣,將那自小營養不良而發青的臉蛋上沖了一口生氣,穩著眸子,暗示自己冷靜。
馬上自己就要和宮嘯見面了,不能夠懦弱,宮冰璃,一定要問到娘親的下落!
「小姐,宮冰璃我已經帶過來了。」
隨著翡翠一聲嬌吟吟的問安聲,宮冰璃這才回過神來,發覺自己差一點撞上前面的翡翠,連忙後退幾步,抬眼望去。
這主廳外面自己曾經來過,是被安排來打掃的,可這主廳之內自己則從來沒進過,眼瞧著,數幾張鳳梨木椅,上面擺著兩張上座,此時雖已春季,但仍然有些微冷,上面鋪著寬厚的虎皮,每張椅子身旁都擺放著茶幾,幽香四漫。
與外面的奢俗不同,這里打造得更是普通,猜不出究竟是什麼用途。
而環顧這四周之後,宮冰璃才將眸子落在坐在上座上,穿著粉紅色琉璃裳,頭戴三根玉寶石墜子,面容姣好白皙,一臉笑意,端莊典雅的女子——湘玉。
「表姐,為何…。你會在這里?宮嘯呢?他在什麼地方?」
宮冰璃小心翼翼地問著,不知道為什麼,與平日來相比,眼前這個表姐似乎看起來冷漠得多,臉上那笑意似是戴著一張虛假的面具,用來迷惑人心,而且更奇怪的是,為什麼這個主廳里,只有表姐一個人?
老實說,表姐是這相府里與自己關系最為密切的人,自從自己十五歲開始,不知道為何一直被人眾星捧月的表姐竟然主動與自己相交,親妹妹親妹妹地喊得似蜜一樣甜,宮冰璃想不透,為什麼明明表姐的生活那麼好,卻偏偏關注到自己這個私生女的身上來?
多年被人歧視鄙夷的經歷,讓宮冰璃對這表姐突然生起的熱情格外不舒服,但多年渴望親情和朋友的心情,很快就被表姐的甜言蜜語給打破了,宮冰璃忘記了娘親的警告,與這表姐的關系是越來越好起來,也因此,這些年來這相府對自己和娘親的虐待也收斂了些,只是讓她們做下人的活了。
只是自從一個月前,表姐又突然對自己冷淡了起來,連帶她身旁的丫鬟也個個對自己冷言冷語的,一副觸霉頭的模樣,順帶著,就連相府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與表姐的關系破碎,對自己的虐待又是家常便飯起來。
「姨夫他去皇宮接旨了,好了,冰璃,說起來我們好久不見了吧,在等姨夫回來的時候,我們要不要先喝喝茶,聊幾句以前的家常呢?表姐也挺懷念以前我們在一起的時光呢。」
湘玉抿著薄唇,勾出一絲輕笑,蔥白的指間捧起一杯龍井,打開瓶蓋,里面的熱氣微冒,輕輕一吹,一股清甜的芳香冒出,微微陶醉。
「表姐,那你知道,我娘親到底在哪里呢?」
宮冰璃著急地問著,若是表姐在這里還好,至于宮嘯,宮冰璃根本沒指望他會告訴自己,也許娘親死了對他而言更好,雖然自己也有想過找表姐,但表姐身旁的丫鬟態度又讓自己感到自卑,但現在不問,或許就再也沒機會了。
「恩……姨母嗎?我想想啊。」
湘玉抬起一根玉指架著自己的下巴,猶如貴婦人般躺坐在虎皮椅之上,微微張開櫻桃小嘴,透著一股嬌媚,隨即咧嘴一笑。
「妹妹啊,若我說,姨母她已經死了,你說,你會怎麼辦?」
「你,你說什麼?!」
宮冰璃吃驚地張大了嘴巴,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笑顏如花的表姐,似是感覺剛才那句話是耳旁的幻听。
這,這怎麼可能?娘親怎麼會死了?而表姐,又為何這麼平靜,甚至……
宮冰璃突兀地察覺眼前表姐的笑意為何如此眼熟,那是一直以來別人對自己那鄙夷嘲諷的笑意,而現在,卻出現在了宮冰璃想也想不到,與自己關系最為親密的表姐份上?!
「宮冰璃,徐氏已經死了,你沒有听錯,前幾日她的遺體才剛搬出去,至于搬去了哪里,只有老爺才知道了。」
翡翠上前一步,俯瞰著一臉詫異的宮冰璃,居高臨下地冷言說著,眸子充斥著冷意,絲毫不顧當日的情意,就像宣布一個死刑般。
宮冰璃仍舊不敢相信這個事實,雙目無神,拼命地搖著頭,在心中瘋狂念著︰「一定是自己听錯了,不可能!我娘親怎麼會死,怎麼會先拋下我一個人,怎麼會。」
「見你這模樣,你是不相信?真是可惜,若是前幾天我還能給你看看你娘親的尸體,不過現在嘛,姨父已經將那尸體運走了,估計丟到亂葬崗去喂狗了吧。」
湘玉倒是一臉無所謂,仿佛死的是一只螞蟻一般無需在意,這話刺激得宮冰璃心頭一顫,猛地抬起頭來,一雙眸子死死盯著湘玉臉上的表情,見她臉上猙獰依舊,話音從咬死的銀牙中透出。
「為什麼,為什麼你能說的這麼風輕雲淡,那是我娘!她死了,你知道嗎!」
以前的美好,以前一起度過的時光,以前發誓要做彼此最好的朋友,我將自己的一切,自己的秘密,自己的真心,全部毫無保留都給了你——湘玉,可你現在,你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
「喲,你還真有臉說,看來真是個掃把星,這句話府里的人對你評價得倒沒錯,你知不知道,你娘親是為了你而死的,當日她不小心偷听到了我和姨夫的說話,原本是有機會溜得,卻是要為了你,而沖進來與我們辯論,害死你娘親的凶手,正是你——宮冰璃!」
湘玉說完這句話後,臉上猙獰地冷笑,抬起小腳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翡翠見狀連忙笑意茵茵地上前扶了去,邁著貴婦的步伐,冷笑地沖著宮冰璃面前走了過去。
宮冰璃眼睜睜地,卻是沒有一絲動作,全身的力氣仿佛從身體里完全抽了出去,定定地看著眼前這個女人,口中叫囂著殺了自己娘親,猶如踩死一只螻蟻的女人,自己曾經最好的朋友!
「就算,以前的一切只是演戲也好,我知道我身上沒有什麼你想得到的,所以我才會傻傻入了你的戲,抽身不出,但我娘親她是無辜的,為什麼,到底是她听到了什麼,我娘親甘于平凡,就算是真听到了什麼,她也不會說的,這你該是最清楚的啊!湘玉。」
宮冰璃歇斯底里地喊著,仿佛要把一生的委屈不甘懦弱全部喊出來,淚水一滴又一滴地從眼角滑落,好不甘心,原來自己曾經以為的真心都是虛情假意,甚至這虛情假意,化為了一把利刃殺死了自己最愛的娘親!
湘玉卻是絲毫不在乎地勾起一絲冷笑,透著屬于勝利者的驕傲和爽快,心中暗暗想著︰「哈哈,真爽,看宮冰璃這表情,如此的痛不欲生,自己心中真是爽死了。」
「知道嗎?其實你在十四歲的那一年,皇太後曾突然下了先皇的秘旨,若你仍未與人定親,就讓你和太子,也就是當今的皇上——皇普傲明成親,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這意味著你就能麻雀飛上枝頭變成鳳凰,一舉成名。」
宮冰璃看著眼前湘玉的冷笑,听著她口中的冷言冷語,本是經歷了人情冷暖的宮冰璃並不笨,她隱約猜到了十五歲那年,為何表姐會突然變得那麼熱情,主動與她交好,原來這一切,都是個陰謀!
但宮冰璃沒有開口,她感覺自己的心已經死了,隨著眼前這個女子的冷笑,隨著听到自己娘親離世的消息,完完全全地死了,現在的她只有一個念頭——絕不再懦弱,即使行尸走肉,即使結局會被亂棍打死,自己也要知道所有的真相,親手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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