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工技校座落于綿羊灣,韃褳島,這是一個半島,礁石林立,水質清冽,依山傍海,風景優美,是趕海垂釣的絕佳勝地。
但只因遠離市區,故很少有人光顧。
雖然這兒環境優美,但是學校的伙食卻是差強人意,沒來的時候,到鄰居家串門,這個家的姑娘也和她一樣考到輕工技校。
不知怎麼回事,也許她家是從其他地方搬過來的?這周圍的學生都考在十三中,唯獨她一個人在九中。
她叫車懷芝,中上等個兒,長得挺白,大大的雙眼皮,她的唯一特點就是︰直。
身直,腿直,立在那兒,如筆一樣直。
車爸爸爸說︰「輕校地方挺好,就是伙食太差。」
當時听了還沒什麼感觸,實際到校後,才切實體會到這句話說得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臨來之前,舅舅、舅母兩人準備了數日,又是行李,又是洗漱用具,又是生活用品,用一個大旅行袋子裝著,舅母細心,還給配了一把紐扣大的小鎖,告訴楊胡莉︰「你得把這旅行袋鎖上,省得別人不知里面有什麼東西,就是出于好奇,他也能去翻一翻。」
「舅母小心過頭兒了,」楊胡莉在心里說,「里面就那麼點生活用品,誰能翻它?「
楊胡莉錯了,這說明她還是小,沒經過什麼大的世面,出了社會就不象在家里、在初中了。
技校里是什麼人都有,來自市里各區,市下屬各縣,人員要比初中時復雜得多了。
不是嗎,她剛進校不久,那一天旅行袋忘記鎖了,回得宿舍,就發覺里面的東西被人動了,仔細看看,倒是沒少什麼,只是牙膏前頭的鉛被打開了,還好象癟了一點,她不覺好笑︰這個人心眼一定沒針鼻兒大,偷東西都這麼小氣,你就不能撿點大的偷?「
果不然,真就叫她說中了,最後當她知道是誰干的這件事後,才發現這個人真如她所想的︰心眼兒還沒針鼻兒大。
她背著行李,踏上了離家之路,來到火車站,因為到輕校所在的韃褳島需要坐三站火車,下車後還得走八里路,才能到校。
車懷芝家遠,沒能和她一起來。她們約好了,如不能在車站相會,就在下車時相互等候,再一起去學校。
那時候,孩子上學家長沒有送子到校的,都是由孩子自己去,自己回,頂多不過送到車站。
進了車站,舅舅沒來,他今天上早班,舅母一直送到月台,她不放心楊胡莉,就買了站台票。她為楊胡莉扛著行李,兩人一起進了車廂,舅母為她找了一個靠窗的座位,把行李和旅行袋放到行李架上,把楊胡莉隨身帶的一個小布包放到窗前的桌子上。待安頓好後,她又仔細地端量了一下楊胡莉,用手在她臉上抹了一下,為她涂勻了早上匆忙之中尚未擦好的雪花膏,又為她理了理頭發,從懷里掏出梳子仔細地給她梳了一下劉海,稍向後靠一下,再看看,覺得滿意了,才依在她身邊,語重心長地說︰「到學校後,听老師的話,別光顧得玩,學習要抓緊,和同學搞好團結,要互相謙讓,知道不?」
講得楊胡莉心里發酸,她看見,舅母的眼里也是潤濕的。
是啊,從小到大從未離開過家門,這是第一次,而且還是住校,她一走,家里就剩舅舅舅母老兩口了,家里能不空嗎,他倆該空虛寂寞了,該想我了吧。尋思到這兒,她只覺得臉頰上有兩道熱乎乎的液體淌下來,趕忙轉過身,偷偷拭去。
火車要開了,舅母還不舍得離去,猶自坐在楊胡莉的對面,目不轉楮地瞅著她,瞅著她,眼淚靜靜地往下流著,流著,也不去擦。
楊胡莉見此,掏出手帕,輕輕的為她擦去。
猛地,舅母一下把她摟在懷里,嗚咽地哭道︰「小莉,舅母舍不得你走啊。」
母女抱在一起,哭成一團。
這時,廣播喇叭響了︰「各位旅客,開往吳橋的623次列車還有5分鐘就要開車了,希望送親友的旅客盡快下車,還有5分鐘就要開車了。
楊胡莉立起身來,用手又為舅母擦了擦淚水,她沒有用手帕,因為手帕已經濕透了。
舅母無法,只得依依不舍地放開了楊胡莉,下了車,在月台上還不願離去,眼巴巴地站在車窗前,伸手拉著楊胡莉的手不放,隨著一聲汽笛的鳴叫,車徐徐開動,舅母這才極不情願地松開了手,朝楊胡莉揮手,一下子又雙手掩面低頭無聲地哭泣起來。
「舅母回去吧!「楊胡莉再次眼楮模糊了,她探身出窗外「沒什麼難過的,這走的也不遠,過些日子我就回來……」
火車已經開遠了,也不知她听沒听見,只見舅母又伸出雙手,猛烈地朝火車這兒搖擺著、搖擺著,直至看不見了為止……
下得車來,一見到處是背行李卷,提網兜、拎大包小卷的學生,下車後個個兀自茫然四顧,不知所措。但立即他們就發現,在前面一個挺顯眼的一個高崗上,橫著一幅標語,上面寫︰熱烈歡迎63級新生入校!
旁邊還停著一台解放牌大貨車,車旁邊也是用著,紅、綠、黃、粉相間的彩紙拼成的標語︰歡迎新同學!
這頓時使他們心里亮堂了,紛紛奔往那兒,一個學生模樣的同學,手里擎著一個喊話筒,向這些朦懂的學生們不停地喊道︰「請新同學們把入學通知書拿出來,請新同學們把入學通知書拿出來!」
楊胡莉此時在人流中找到了車懷芝,她急得一頭汗,正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看見了楊胡莉,喜出望外,拖著一身羅里羅嗦的物品,踉踉蹌蹌地跑過來。
都有點上氣不接下氣︰「你上哪兒去了,我在火車站就到處找你,找不著,下車也找不到,真是急死人了!」
「急什麼,這不是找到了嗎,走,到那兒報道去,快點上去,咱好站到車前面,看看光景!」
她知道,坐大板兒車(那時對貨車的統稱)站前面最好了,迎著撲面而來的風,觀賞著道路兩旁的冉冉掠過的山水景色,那才叫一個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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