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猶如一頭凶狠的野獸,張著大口似要將一切都吞噬。浪客中文網|慕蘇在這樣詭異的氣氛中行走著,不斷接近前方那一片猙獰的漆黑。而耳畔似有似無的笑聲卻一直不停歇。
「咯咯——哈哈——」
「誰?誰在那里?」慕蘇迅速地扭動著脖子,向每一個方向無助地張望著。忽然,頭頂自上而下掃下一圈白光,她的視野豁然開朗,卻是到了一處她從不曾見過的桃花林。
「子都哥哥!你又輸了!」一個梳著羊角髻的緋衣女孩兒,露出尖尖的老虎牙,在一片緋紅的桃花中嬌笑。
「你這丫頭蠻力太大,好男不和女斗!今天咱們不拉草桿,來比比文采,如何?」又出現了一頂方帽,大大的帽子甚至遮住了說話人的臉龐。但是那清脆的聲音,讓慕蘇覺得那該是個小男孩吧!
「哦?怎麼比?」那女孩又道。
「我這上陽宮里的,好多藥苗都是數千里外移來的,若都叫你斗草亂折了去,母妃肯定要罵我了!倒不如我隨便說一花草名,你依著字面對上來。這種文斗,比那拉草桿不好玩麼?!」
「好啊!阿鸞文武雙全,看我怎麼贏你!我先來,桃奴!」
「桃奴,即是桃梟!我用鳳仙的別名來對——菊婢!阿鸞,我來考考你!你看到這芍藥花兒沒?這芍藥,還有個別名,喚作花相,你來對‘花相’!」
「木王!」女孩略一思索,猛地睜大眼楮,對道。
「這怎能算對?木王?」男孩扶了扶帽子,似是不服氣道。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花相對木王,有何不可?」女孩挺了挺小腦袋,傲氣道。
男孩也抬了頭,笑意款款,道︰「阿鸞說可以,便可以吧!」
「那你豈不是又輸了?算了,我給你個翻盤的機會吧!你可听好了!《桃花扇》上賞牡丹!」
男孩卻是驚了一下,怔怔道︰「阿鸞,你怎麼看《桃花扇》了?先生說,這種戲不是君子所看的!」
女孩嬌笑︰「子都哥哥不也偷偷看了?阿鸞今天,還帶了一本書來!尺素,快拿過來!」
男孩接過了那藍皮線裝書,翻了幾頁,腦子里靈光一閃,猛一拍手道︰「我知道了!‘相思樹下遐相思’!阿鸞,我對的可好?」
女孩揪著自己垂下的麻花辮兒,羞赧一笑,道︰「好極了!那阿鸞就把這書獎給子都哥哥了!」
「阿鸞別走!我們一起看,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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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都哥哥,我不走……我不想走的……」
慕蘇一身冷汗,嘴里一直喃喃著這句話.)這一晚上鬧得動靜不小,鈴蘭一直守著。現在猛地听到這樣的話,連忙走動著關好了門窗——這種話,叫有心人听了去,夫人就死定了!
「夫人!夫人?醒醒!該喝藥了!」見睡夢中的人哭喊之聲越來越大,鈴蘭不得不選擇把她搖醒了。
「不要啊——」
慕蘇猛地一睜眼,眼前驀地轉換了一副場景——抬頭是泛著黃暈的床帳,低頭是繡著鴛鴦戲水的錦被,微微一歪頭,便看到了捧著熱氣騰騰的藥碗的鈴蘭。
「夫人莫驚!這兒是夫人的臥室!先喝藥吧!」鈴蘭看了一眼驚慌的慕蘇,低頭拿起了勺子,將藥送到了慕蘇嘴邊。
又是這令人作嘔的味道!慕蘇皺起了秀眉,道︰「我怎麼了?為什麼要喝藥?」
「夫人回來時面色潮紅,倒頭就睡!鈴蘭覺得有些不對勁,便請了無意公子過來把脈。無意公子說夫人略染了風寒!」
慕蘇這才回了神,想起自己和葉辰在皇宮的屋頂上吹足了冷風,到最後她實在撐不住了,葉辰才找到了回去的路,倆人才出了皇宮!
咽了咽口水,慕蘇就感到喉嚨一陣辣辣的疼——完了完了,看來真的感冒了!死變態,害的我又要喝這個臭乎乎的藥了!
算了,中藥養身!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喝了!
慕蘇捧著碗捏著鼻子乖乖喝完了藥,終于見了底,卻瞧著碗底的的圖案發起了怔——
青瓷碗,碗底也繪了些花紋,一朵大大的青花,周圍環著十幾朵零碎的小青花,還有一片女敕芽含苞待放。
她的腦子又開始混沌了——「阿鸞就像剛長出來的蘭草新芽一樣,子都哥哥給你起個表字,就叫‘蘭芽’可好?」
「子都哥哥就像騎著竹馬而來的鄰家哥哥一樣,阿鸞給子都哥哥起個表字,就叫‘青梅’可好?」
「你這丫頭,又在耍我?!哪有男孩叫‘青梅’的?!」
「……」
「夫人?這碗有什麼問題嗎?還是說藥有問題?」鈴蘭見慕蘇盯著碗久久不語,心下不禁起疑,莫非花無意的藥又有問題?
「蘭芽斗百草,竹馬繞青梅。原來,是這樣……」慕蘇忽略了鈴蘭的話,自顧自地喃喃道。
鈴蘭似是明白了什麼,連忙壓低了聲音,道︰「夫人,青梅竹馬已是過去!該忘的,還請夫人盡早忘記,免得惹禍上身!」
慕蘇猛地一驚,看向了鈴蘭。她還是那樣雲淡風輕的一副樣子,眸中卻透出一股擔憂。她在擔憂什麼?在擔憂自己嗎?她剛才說的話,是在提醒自己?可是,為什麼呢?
「鈴蘭,告訴我你的目的!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地合作!」沉思良久,慕蘇還是選擇了這樣的談話開頭。
她不喜歡每日去猜身邊人的想法,更不想每日去算計什麼人!如果鈴蘭圖的只是榮華富貴,告訴她就好,她完全可以幫她的!
鈴蘭怔愣半晌,似是未曾料到慕蘇會這樣直白地問自己。心思百轉之後,她才大方一笑,道︰「夫人多慮了!鈴蘭一介奴婢,還不是圖的夫人能夠安好,能讓做奴才的也跟著沾光?」
「你覺得我信?你這麼聰明的人,難道不明白,說出來我會留下你;不說出來我會趕你走嗎?」
「鈴蘭已然說了實話!鈴蘭為婢多年,伺候過的主子不少,卻只覺得夫人是真正的大富大貴之人!主子好,奴才才能跟著好!鈴蘭自會不遺余力地幫夫人!不過,要說這目的,還望夫人答應鈴蘭一件事!」
「說!」
「鈴蘭將來的夫君,望夫人能竭力相助!」
作者有話說注解︰相思樹也是一出戲,相思代指紅豆。這一副對子是︰
桃花扇上賞桃花
相思樹下遐相思
後面還會提到此處的伏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