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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蠻拿來的是一封血書.
這讓兩人都大吃了一驚.
「小蠻.什麼人送來的.你怎麼知道是宮里送來的.」
「回夫人.奴婢是從看門的那個人手里拿到的.方才小林子他們過來.說是有只狗叼了這血書過來.也不知道是誰家的.他們看到這血書.又看到了上面專屬皇家的龍紋繡.才連忙交給奴婢.讓奴婢送來的.」
小蠻的稟報.莫名讓兩人都有了不好的預感.宮里什麼人來送信.要用帕子上的血書.
慕蘇接過血帕.蕭勁寒則叮囑小蠻噤口.讓其先退下.然後關好了門窗.
等他再走回慕蘇身邊時.發現她已然癱坐在了地上.
他拿起地上的帕子.只見上面歪歪扭扭地寫著幾個依稀可辨的幾個血字「燕何去何從」.
燕.何去何從
「是燕婉姐姐.一定是燕婉姐姐送來的.她在宮里是不是出什麼事了.她還懷著孩子啊.不行.我要進宮.」
癱坐在地上的人兒忽然又站了起來.她的話也令他回了神.只是他的動作更快.一把將其揪了回來.
「阿鸞.別去.」他很輕易地擒住她.將她的頭扳過來.盯著她的眼楮道.
慕蘇看著他鮮有的嚴峻神色.攏緊了眉頭.問他︰「為什麼.你是不是.知道出什麼事了.你說啊.你們把燕婉姐姐怎麼了.你說啊」
蕭勁寒深深一嘆.撫著她額前的碎發道︰「別問.也別去了.這些事.你沒辦法.我也沒辦法.索性就別管了.嗯.」
他還是這樣.說出的話像是在征求你的意見.可是語氣卻帶著十足的不容置疑.只可惜.她從來不會听他的話.
「朝中的事.你知道.爹也知道.你不說.我現在就回娘家問去.」
「阿鸞.別鬧性子.」他手上的力加大了幾分.顯示出他的騰起的怒意.
「我不明白.現在的皇上.是燕婉姐姐的表弟.他們關系又不疏遠.皇上甚至還把她接到宮里住.她現在會出什麼事兒.我想不通.」慕蘇這樣說著.忽然又圈住了他的脖子.道︰「把事情都告訴我.我不信這世上有解決不了的事情.你看她寫的血書.她一定很痛苦.她在詢問我何去何從.她在向我求救啊.」
蕭勁寒修長的手指往下.觸到了她眼角的濕潤.終于重重地嘆氣.將她抱進懷中.沉沉道︰「她的事.沒有出路的.」
他低沉的聲音.將事情娓娓道來.听得慕蘇心尖都打顫起來原來.竟是事出樓承乾的遺詔上.
當日.樓承乾病重.叫了樓長樂來.是想當著皇族里輩分最高的人來擬定遺詔的.他口述.她執筆.在場的蕭勁寒和樓承都都沒有意見.
樓承乾的原意是.樓承都暫時封為攝政王.等到柳淑妃生下孩子.若為男兒.則攝政王連同蕭勁寒和秦江正.一起輔佐幼帝直到弱冠;若為女兒.則攝政王繼位……
樓承乾說完這番話就斷氣了.留下了面面相覷的三人.樓長樂執筆其實並沒有寫下多少字.更遑論蓋上玉璽.她並不滿意皇帝留下的遺詔.也是她.向二人提議.篡改遺詔不管柳淑妃肚子里的孩子.直接樓承都靈前即位.
接下來.眾人所听到的先帝遺詔.便是現在的版本了.一切盡在他們三人的操控之中.樓承都許是覺得對不住表姐.先帝其他的妃嬪.都被他安置在泰和寺.終生為先帝祈福了.只有柳燕婉.被他留在宮里.依然住在以前的宮殿里.
已經過了一個多月了.她的肚子應該越來越大了.現在這封血書的到來.是不是意味著.樓承都終于下定決心.要對他們母子下手了.
現在的柳燕婉.算不得太妃算不得太後.生下來的孩子自然算不得太子.如果她真的生了兒子.難免會有一些居心不軌的人.拿這個孩子說事.畢竟.這是先帝的血脈.萬一到時候有人上書.讓樓承都讓位給這個孩子.他拿什麼理由反駁.萬一樓長樂或者蕭勁寒其中任何一個人突然翻臉.說出遺詔的真相.他到時候絕對一敗涂地.
江山.龍椅.誰不想要.和它們比起來.一個女人.一個未出世的孩子.太過不入眼了……
「萬一她生的是女兒呢.她的孩子還沒出生.是個女兒也說不定的.」
慕蘇推著他.兩只小手毫無章法地捶著他.她知道她說的都是廢話.可她只想發泄.
她一直篤信世上沒什麼解決不了的事.可她沒想到的是.世上有解決不了的人心.有控制不了的貪欲.
「等她把孩子生下來.若是皇子.他們母子誰都別想活;若是公主.名不正言不順.歸去也是個問題.」男人任由她捶打.耐心地和她講所謂的道理.
她忽而「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恨恨道︰「那要怎麼辦.去救燕婉姐姐出宮好不好.去救她好不好.讓她隱姓埋名就好.你看她送來的血書.她沒準就算想咱們救她出去的.」
蕭勁寒看著她哭得發抖的小身子.不禁將她摟得更緊.安撫道︰「好.可是現在天下著大雨.我出門也不方便.等明天我去宮里打探一下再安排.可好.」
慕蘇听了他的話.看向窗外.才發現不知何時窗子已經被風吹得呼呼作響.外面沒響起大聲的雷.卻是倏而能見到一道白光晃過.估計更大的悶雷暴雨還在後面.
想了想.他說的也對.這麼大的雨.他也沒辦法現在立刻找人打探消息去.還是等明天吧.她和他先合計好.
看著懷里的女人忽然轉晴的臉色.蕭勁寒不禁揚起了下巴.很自然地抵到了她的發頂.聞著她青絲散發出的寧人馨香.他在她看不到的視線里.憂傷之色盡顯怎麼可能救得出來.樓承都專門將柳燕婉關在宮里.定然是重重守衛的.她現在敢偷偷傳信出來.肯定離死期已經不遠了……
樓承都和他在某些方面是一樣的人怎麼可能為了女人.放棄唾手可得的江山.
他的阿鸞.這麼善良.這麼美好.卻又.這麼弱小.真不知道以後.她有沒有膽量站在自己身邊……
滿宮風雨.
風夾著雨星.像在地上尋找什麼似的.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地亂撞著.雨點兒也是劈劈啪啪地打了進來.越下越大.很快就像瓢潑的一樣.一陣風吹來.這密如瀑布的雨就被風吹得如煙般地進了宮門.
去年中秋.東宮.也是這樣的天氣.也是這麼大的雨.臨春哀嚎了幾個時辰.終于撒手西寰了……
「臨春姐姐.其實你命也不賴.好歹.你活到看見自己孩子的時候了.你要是在天有靈.能不能保佑保佑婉兒.也能看一眼肚子里的孩子……十月懷胎.十個月.不知道能不能活得過去……」
空曠的宮殿里.除了風雨暴戾的擊打聲.便只剩殿中一個單薄的身影的呢喃.
忽然.一道極為驚恐的女聲打破了這里的詭異「娘娘.娘娘不好啦.那只狗.那只狗被人丟進井里了.我們被發現了.」
原本就單薄的身影.听完了這番話以後.瞬間如同深秋的枯葉一般.被風吹得一下子不穩.便栽到了地上.
「發現了……終于要來了嗎.」她喃喃地說.悲涼地笑.
「娘娘.對不起.是小茹沒用.是小茹辦事不夠謹慎.」沖進門來的雨人.進了殿就哭著磕頭請罪.
柳燕婉挪過去.扶起了她.道︰「傻丫頭.既然知道被人發現了.何苦還回來呢.趕緊給自己想好出路吧.我日子不長了.你要是不嫌枯寂.就去陪著貴妃姐姐吃齋念佛吧.要是跟個新主子.還不知吃多少苦呢.本宮現在什麼也不怕了.冒險叫你送血書出去的時候.就料到會被發現了.賭.輸了.輸了便輸了吧.」
那叫小茹的丫頭.卻是忽然攙扶住了虛弱的人兒.看著她隆起的肚子.咬牙道︰「娘娘.你對當今聖上一片痴情啊.當年太子想害他.你暗著幫了他多少忙.你冒死通風報信了多少次.為此.連太子的寵愛都丟了.他現在做了皇帝.就能忘恩負義了.奴婢就是拼了這條命.也要為娘娘討個公道去.」
小茹雙手上撐做傘.眯著眼就決絕地沖進了雨幕中.柳燕婉連忙起身想去追上.無奈身子太重.走了幾步便踉蹌了幾步.
「啊.好痛.」宮殿高高的門檻.終是阻擋了她匆忙的腳步.一個猛子扎進了積起的雨水里.她感覺渾身都像是被扎了細密的針一般.疼痛遍體.鱗傷滿心.
「血.有血.救命啊.救救我的孩子.子都.為什麼.子都」
「轟隆隆 嚓」
回應她一聲聲淒厲的呼喊的.只有老天爺似是嘆息一般的雷鳴之聲.以及更大的雨水滂沱……
外面的驚雷一聲接一聲.驚得屋里藍色的小鳥一陣陣地撲騰著亂飛.本來在男子身側紅袖添香的女子.瑟縮了幾子.便召喚了幾聲.將鳥兒關在了籠子里.一邊還軟語道︰「夜深了.少主該歇息了.」
「不急.」好听的聲音淡淡回答.
「國事天天有.總是處理不完的.身子才是第一位的.」女子依舊淺笑低語.
「听人說.你貴為淑儀.今天和一只狗過不去了.」
龍袍加身的男人.忽而轉換的話題.讓女子指尖一顫.一滴蠟油傾然灑出.滴到了她白女敕的手背上.
女子輕呼了一聲.卻只見男子挑起好看的眉角.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看.
「屬下今天發現柳淑妃她」
尺素還沒說完.樓承都就打斷了她︰「她派人出去求救了.」
「恩.去的還是輔政王府.屬下怕她」
「她能找的.也就蘭芽了.」
兩人細密的談話.被一道尖利的叫喊聲打斷「皇上.皇上救命啊.」
樓承都最先反應過來這個聲音.一把推開面前的女人就奔到了門口.
小茹正在拼命和幾個小太監糾纏.幾條胳膊就攔住了她進門的腳步.卻引發了她歇斯底里的哭號.
「皇上.娘娘命苦啊皇上.殺了狗可以.放過娘娘吧皇上.她從來沒做過對不起您的事兒啊.」小茹見到了門口出現的明黃色.壓抑在心中許久的話.瞬間轉化為比雷聲還響亮的喊叫.
「你們還愣著干什麼.在皇上面前大呼小叫.成何體統.給本宮拖出去杖斃.」
周圍的侍衛.听見皇上身旁娘娘的生氣地發號施令.連忙道幾聲「該死」.幾個身強力壯的率先沖了上去.架著嬌小的宮女.越拖越遠.
樓承都繃緊了身子.這一身明黃的龍袍.穿在身上竟是前所未有的沉重.他動了幾下唇瓣.終究沒有阻止尺素下的令.
她.沒有做錯.他心軟了.這是錯.這是病.得改.得治.
「皇上.你過河拆橋.奴婢替娘娘詛咒你.一輩子得不到所愛.奴婢詛咒你啊」
人已經越拖越遠了.可是她淒厲的詛咒.卻像是越來越向著他逼近一般.一字一句.比天上的雨還砸的人心疼.
「擺駕.去太淑妃的宮里.快.」樓承都忽然莫名心慌.覺得什麼東西真的流失了一般.他連忙對著左右發話.仿佛一定要去看看表姐.才能阻止這個東西的離開.
「皇上」樓承都的話音一落.尺素就拽著他的龍袍.猛地抱住他的小腿.不讓他挪步.
「尺素.別逼我殺你.松開.朕.要去看她.」
男人如月的臉龐上.忽然浮現出她從沒見過的狠戾神色.她心尖顫抖起來.終于松了手.
當看到一座燈火通明的宮殿前.汩汩流出混雜著鮮血的雨水時.樓承都像是木頭樁子般.在原地釘住了許久.
沒想到.還是來晚了……
她走了……她走了嗎.會不會只是孩子走了.她還在.
「婉兒.婉兒」
許久不曾縈繞在自己耳邊的呼喚.喚醒了埋進雨水中的女子.熟悉的聲音.卻不是熟悉的人了.
他現在是一身明黃龍袍的九五之尊.不是當年一身梨花白惹人心憐的落魄皇子……
柳燕婉強撐起身子.忽然覺得自己這輩子從沒活得這麼明白過.
她不再貪戀他吝嗇的懷抱有多少溫度.顫抖著發白的唇瓣.拼盡了力氣說道︰「來生莫作、有情痴.天地、無、處、著、心、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