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看旁邊挑著眉的碧桃丫環,接著說道︰「現在求方公子字畫的人越來越多,公子忙不過來,只好差我來集市售賣。舒殘顎夫人眼光好,若是來得晚了,恐怕一張都買不到哩。」
少夫人又笑笑,回頭對丫環說︰「取一錠銀子給阿鎖姑娘。」
好大一塊銀子,我掂一掂,大概有二兩重。足夠方煥用上三五個月呢。唉,有錢真是好,想買就買什麼,想怎麼浪費就怎麼浪費。方煥這些紙頭兒,怎麼就值得了二兩銀子?這個傻書生,難道是時來運轉了?
我包了字畫給碧桃,隨口問道︰「二位是哪里人氏?怎麼從未見過?」
碧桃鄙視我一眼,一副我沒見過世面的樣子,說,「縣太爺家的少夫人回鄉探親,你一個小丫環怎麼能見過?」
那女子轉過身來,「碧桃,不要多嘴。我們還要趕路呢。」說罷,理一下風帽,翩然而逝。
我看著她的背影,青色的衣裳被風掀起,像只翩躚的蝶。這樣氣度優雅,風姿綽約的女子,我怎麼從來沒有見過。
縣太爺家的少夫人?我自言自語著。倒是旁邊賣煙絲的老伯伸過頭來,「阿鎖,這就是咱們鎮子上最知書達禮的江家小姐啊!現在嫁進了縣太爺的公子,可不是名副其實的少夫人嗎?江家小姐福氣好啊,上個月才出閣,這個月就回來探親了,這進了縣太爺的家門,幾輩子的富貴享不完啊!」
哦,原來這就是那天差點被我掀轎門兒的新娘子啊!要不是月老擋著,說不定我早就跟她會面了。
我回到方煥家里,先將那一大錠銀子拿出來沖他炫耀,他驚訝極了,問道︰「阿鎖,這是你今日賣畫得來的銀子嗎?」
我逗弄他,「怎麼?方哥哥覺得自己的畫不值這個錢麼?」
方煥囁嚅道,「方煥自知技藝微末,哪里值得這些銀兩?」
真是個妄自菲薄的家伙,這白花花的銀子擺到他眼前,他居然不相信呢。我在集市上親耳听到賣蘿卜的大叔吆喝自己的蘿卜賽梨甜,也親眼看著綢緞鋪里的老板把一匹尋常綢緞夸得羞死織女,從那時起,我就知道,這人間的生意,都是三分貨七分賣。獨有這個迂腐書生,偏偏把自己的字畫往低處貶。
我說︰「方哥哥何必自謙,酒香還怕巷子深呢!何況我們這是貨真價實。不過方哥哥你離出名不遠了,今天開了個大利市,連縣太爺家的少夫人都對你的字畫喜歡的不得了,十幾幅作品全被她買走啦!」
方煥怔了一下,顯然被縣太爺的名頭震住。又復問道︰「是那位薛少夫人嗎?」
我奇怪地看他一眼,「對啊!就是那位少夫人,就是上個月才出閣的江家小姐。」接著把賣畫的經過說了一遍,又細細形容了一下那位少夫人的容貌風度,嘖嘖稱贊了一番。
方煥听了,半晌才低低地「哦」了一聲。他捏了捏手里的銀子,遞到我跟前,「阿鎖,這個你拿去吧。你幫了我那麼多,我也不知道怎麼謝你。這個月的家用已經足夠了,這塊銀子,你拿去買些適用的東西吧,也好貼補一下你祖母那里。」
方煥還真是仗義疏財,這麼一大塊銀子都舍得給我。我一激動,差點把平時克扣他銅板的事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