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是帶著有色眼鏡看妖怪,連捉妖師都不例外。舒殘顎
我決定給他普及一下常識︰「我說捉妖師,就算你有工作證,也不能隨便抓人,不,抓妖。要知道妖和精是兩個類別,也是有好壞之分的。我阿鎖就是好人一個,至于他嘛……」我看一眼無歡,決定幫他一把,「勉強算半個好人。」我從樹上跳下來,「我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叫阿鎖,他叫無歡。你叫什麼名字?哪天你遭了劫我們也好去救你。」
他大概覺得我說的可愛,用鼻子笑了一聲,「救我?希望你倆以後走運,最好不要遇見我。我叫贊良。今天我就先相信你們的話,放過你們。要是以後看到你們為非作歹,我手里的寶劍定不饒過。」
說罷。收了劍,轉身出了林子。
看看,明明是他打不過我們,卻把話說的比誰都漂亮。好像我跟無歡得以站在原地,全是他施的恩。
我氣得沖他的背影喊,「身正不怕影子斜。贊良,你別把人瞧扁了。」
無歡搭話道︰「注意措辭,你根本不是人好不好?」
「用你管?」我白他一眼,「剛才要不是我幫你說好話,你這只妖恐怕早就被收走了。我說他怎麼會跟上我們,說不定就是聞到了你身上的妖氣。」
無歡嗅一下鼻子,說︰「憑什麼就不是你身上的騷氣?」
我不理他,拍拍身上的土,就往林子外走去。無歡叫住我,「去哪里?」
我沒好氣地說︰「看看書生死了沒有。」
無歡指指天上的月亮,「也不看看是什麼時辰了,深更半夜去別人家里,你還真不怕人家把你當成妖?」
我一想無歡說的有道理。我可不能關心則亂。惹來方煥的懷疑。希望他今晚沒事。
初七八的月亮,像一枚簾鉤,清輝灑下來,林子里半明半暗,雖然剛剛有過一場打斗,可此刻萬籟俱寂,蟲鳴唧唧,春天的夜晚不算涼,若在忘憂山里,我此時大概正借著樹影出去掏鳥蛋。
我騰身上了一棵樹,往樹干上一躺,假寐起來。屈指算算,我離開忘憂山快有一個月了,也不知道祖母有沒有大發雷霆?兔子老三有沒有十分想我?還有我的哥哥玄夜,哪一日才能從思過崖回來?
玄夜,你不是最喜歡人間嗎?若是祖母叫你來找我,你肯定會多讓我在人間玩一段時間吧?我一定要多攢點好東西,等你來的時候送給你看。
想了想又翻個身子,要是玄夜在身邊,我肯定不怕這個贊良。
我在夢里又回到了忘憂山。
忘憂山是我從小長大的地方,當然是要回去的。
第二日晨起,發現對面的樹上空空如也,那無歡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反正我已經習慣了他的不負責任,對于他的突然出現和突然消失,已經見慣不慣了。
到河邊洗漱整理完畢,我便沿著山道,慢慢往方煥家走去,偶爾遇上一兩個早起的農人,他們會熱情地跟我打招呼,「阿鎖姑娘,又來走親戚了?」我會甜甜地應一聲,「嗯,張大叔,您起得早啊!」我經常來方煥家幫他賣字畫,出來進去免不了遇見鄉里鄉親,所以方煥就告訴他們我是他的遠房表妹,住在山那邊,有空就來幫他賣字畫。我一向嘴甜靈巧,今天幫張大叔買個犁頭,明天幫李大嬸捎二尺花布,一來二去,從來也不曾有人生疑,見了我都熱情極了,說我是個勤快姑娘。我有時候想起祖母們講過的話,什麼人最狡詐啦,偷奸耍滑啦,其實動物也有這些毛病啊!干嗎安到人的身上,就這麼草木皆兵呢。
再說自從我來到這秋水村,見到的鄉民一個個淳樸老實,讓我覺得與人相處一點都不難。
走到方煥家門前,看到方煥正一瘸一拐地在院子里收拾扔得滿地的書畫。我心里難過,英雄的劍,書生的書,哪一樣折了都叫人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