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讓贊良想個符咒制住這個女子才行。浪客中文網舒
又去書房里打量了一遍那回到畫中的女子,心里計較了半天,除了毀掉畫,自己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于是又拿話擠兌了這女子幾句,這才回了自己的繡房。
這才發現贊良居然躺在我床上睡著了。听著他呼吸沉沉,想必睡得正香。
我把帶給他的早點放在了桌子上,百無聊賴地看著贊良睡覺的模樣。他的眉骨很高,相術里說長這樣眉骨的人個個都是心高氣傲;他的眼楮此刻雖然閉著,但我也知道那兩只眼楮仿佛霜夜寒星似的咄咄逼人;他的鼻子很挺,像誰拿斧頭削出來的一座小山;他的嘴巴,嗯,我第一次見他嘴巴的線條如此放松,跟他清醒時的樣子截然不同,很清晰的輪廓線,微深的紅色,嘴角很長,笑起來會像彎起的弓弦;總之,毫不娘娘腔,很男子漢的樣子,比起方煥來,英武之氣多的不是一點半點。
我想,這世間的女子大多如江小姐般溫柔嬌媚,這世間的男子卻各有千秋。不論哪一款,都教我百看不厭彗。
我給贊良觀了半天相,最後想總結的時候卻犯了難。這樣英挺孤傲的男子,只有睡著的時候,才能讓人近得他的身吧。
我忽然想起來玄夜說過的那一句︰「英雄向來都是孤獨的。」雖然我一直搞不懂玄夜為什麼說出這麼一句話,此刻卻莫名其妙地覺得,這句話,用在贊良身上正合適。
也不知道這贊良從哪里來,父母家鄉何處,也許是他師父揀來養大的吧,可現今師父也死了,他負著捉妖的重任也不知道能走到幾時,至于得道修仙什麼的,我猜多半是祖師爺給他們畫的大餅,白日飛升哪里就那麼容易?他們斬妖除魔,過的是刀尖上舌忝血的生活,只恐怕最後大多沒做成仙反做了殉道者。那玉成子,此刻還不知道是否另投了胎撓。
正尋思著,贊良的唇角一牽,居然微微笑了起來。我看傻了,這個家伙,我在這里等他起來吃早餐,誰知他躺在我床上睡得香,看樣子,還做了什麼美夢。
我閑著也是無聊,于是作了個術法,飛身進了他的夢里。
捉妖師的夢境,確實跟那些公子小姐的夢不同,一入夢便是晴天響日,光照 ,我心想,這贊良真是個貨真價實的捉妖師,連夢境里都一派光明磊落,毫沒有拖泥帶水的瑣屑。
我沿著他的夢路一直往前走,但見贊良的夢里山巒起伏,江河瀉地,知他胸懷寬廣如山海,必不像別人那樣拘泥小節。我正欣賞著贊良的奇偉夢境,眼前場景一晃,金足山黃葉澄澄,山門屹立,駿馬秋風,馬上的蕭蕭人影正是贊良。
我暗笑,好小子,半天才找到你,你連夢都做的不同凡響。
贊良此刻正是一幅日常裝扮,打著馬,身後背著師父贈予的古劍,在官道上迅疾如風地奔著,我幾乎追不上他,只覺得周圍景物飛逝;剛剛追上他的馬背,那馬忽地縱身一躍,我只覺得身子一飄忽,再睜眼居然已隨著他落到了江中一葉扁舟之上,夕陽西下,他一馬一人立在舟上,江面如鏡,四周群山環抱,我立在舟尾,覺得他的背影十分瀟灑。忽然贊良說話了︰「阿鎖,你願不願意這樣跟我策馬江湖?」
我听到他叫我,心想,贊良的道行果然是高了,就連我跟到他夢里來的事都能知道。只好現了真身,走到他跟前,說︰「如果你讓我騎騎你的馬,我就跟你一起策馬江湖。」
贊良听了我的話回過頭來,臉上又驚又喜,喊了一聲︰「阿鎖!」然後牽起我的手,將我拉到他的身邊。我不明所以,只好慢慢地挪了過去。
他又握了握我的手,看了看我,似乎帶點疑惑地說︰「阿鎖,這是真的嗎?」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眼前的山巒大江忽然平地消失,夢境碎掉,我腳下一空,一個踉蹌,跌坐在床下。
我揉揉被床沿踫疼的腦袋,心想,怪不得祖母反復交待,在別人的夢中一定要記得用隱身術,不然跌個跤受個傷的可就讓真身遭了罪了。這下子贊良意念一動,我的真身一下子從他夢中跌出來,結果把自己的頭給踫了。
就在我跌出夢境的同時,床上的贊良即刻醒了,他倏地坐起來,愣愣地看著坐在床下的我,試探地喊了聲︰「阿鎖?」
我甩他一個臉子,愛理不理地說︰「干嗎?」
他說︰「阿鎖,你剛才是不是用術法入了我的夢?」
我翻個白眼,「你也太警覺了?連睡個覺也不忘了施法,捉妖師就是厲害啊。」
他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說︰「你怎麼隨隨便便就進別人的夢啊?」
我此時已經站起身來,大言不慚地回答道︰「好玩唄!」
贊良听到這個答案有點泄氣,他一向拿我沒辦法。停了一會兒,他又說︰「阿鎖,你什麼時候入的我的夢?」
我指指桌上的早點,說︰「拿了早點就回來了,見你睡得那麼香,還在夢里笑,就想到你夢里玩玩。誰知道你這麼快就醒了。」
他的臉忽然淡淡地籠了層紅暈,輕咳一聲,說︰「阿鎖,入別人的夢,一定要記得不要現真身。」
我說︰「你這話怎麼跟我祖母說的一樣,從今天這一摔起,我一定記住了。」
贊良這才笑了笑,說︰「抱歉抱歉。」
我把早點遞到他手里,笑眯眯地說︰「無妨無妨。」
這一天我們二人無所事事,我一向是方府里的閑人,向來只有我打擾別人,而從沒有別人來打擾我的份兒。平常時候我早就出去閑逛了,可今日贊良這個大活人藏在這里,我也不好置他不理。只好在房中陪他。兩個人順便交流了一些小術法,贊良還教了我好幾道驅妖的咒語。我心里癢癢,說︰「什麼時候才能試試?」
贊良不屑地說︰「現學現賣,你就不能多消化一會兒。」
我學了新本領,就沒計較他不屑的語氣,又甜著嘴可著勁兒地拍馬屁,央求他教了一些別的。贊良大概對我的甜言蜜語給弄暈了,最後還教了幾道據說是他師門里不外門的秘術。
我見他如此義氣,也決定告訴他一個秘密。于是把姬修老祖的囑咐丟到一邊,將他傳給我功力的事悄悄告訴了贊良。
贊良驚訝地看著我,說︰「阿鎖,想不到你因禍得福,還有這番奇遇?只是你那老祖既然成了仙,怎麼會一直待在玄冰窟里?又怎麼會被你遇上呢?」
我也搞不清楚緣由,想了想說︰「難道是你當日給我用玄冰床療傷的緣故?那股寒氣把我的魂魄帶到了另一個極寒之地?這老祖也沒告訴我干嗎一直待在那里。好像是跟什麼發了願似的。不得不留下。」又嘆口氣,說︰「不知道他現在還好不好?」
贊良說︰「一定沒事的。還有的我師父,我一直相信師父是升了仙。阿鎖,你說是嗎?」
要讓我說,這玉成子八成去了什麼枉死城。但是見贊良對他師父一直心心念念,我實在不忍心打破他的期望,于是安慰道︰「玉成子前輩正直不阿,成了仙也會是天界典範。」此時此刻,說句謊話是多麼的應景。
贊良又說︰「改天我要請紫玉小仙幫忙打听一下我師父的下落。」
我心想,就那個不靠譜的小仙,嗯,估計也就能幫人打听一下八卦花邊什麼的吧。天宮那麼大,也不知道得八卦到什麼程度才能搞得門兒清。
這一夜,我沒有再和贊良去听壁腳,何況那壁腳,每夜都是差不多的光景,听多了除了讓人臉熱心跳外,也得不到其他長進。所以今夜我就跟贊良宣布放棄這個決定。贊良更是馬上響應。
我想起前庭里的十一,于是帶了贊良過去認識。十一第一次遇見捉妖師,謹小慎微地不敢多說話。又看我跟贊良熟絡得仿佛兄弟,眼楮里滿是驚羨,我得意地想,在十一心里,不知又給姐姐多加了多少分。
贊良見過十一,拍拍他的頭,說︰「好好修煉。一定不要走了魔道。」
十一乖巧地點頭。悄悄對我說︰「姐姐真厲害,還有這樣的朋友。」
我豪氣地說︰「多條朋友多條路。十一,好好跟姐姐學著點。」
贊良笑笑沒說話。
我們二人又將方府里外上下勘察了一遍。我提醒他不要施符咒,若露出蛛絲馬跡就難免打草驚蛇了。
這一夜又是相安無事,別說夜砧,就連無疆無歡父子也沒露出半個影子。我覺得這樣傻傻等下去總不是辦法,于是與贊良商量了一計,決定從方煥那里入手。
其實我最關心的就是如何才能把那個畫中女子弄走,她這樣夜夜糾纏方煥,方煥遲早有一天會精枯力竭,到時候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他的命了。可是也不能一上來就跟他說畫中女子的事,他既然不想讓別人知道,我驟然上去揭破也不好。
贊良說還是按我們的計劃行事吧。
于是依了他。
次日清晨方煥正好沒出府,贊良按計劃從府外敲門進來,指名要見方煥大人。下人們一听是捉妖拿邪的法師,也不敢怠慢,趕快將他請到了前廳里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