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一片寂靜。
三夫人一臉震驚地盯著自己的親生女兒。
大夫人面色深沉,眼底閃過欣慰,百里雨倒是識時務,知道什麼樹下好乘涼。她淡淡地輕嘆︰「雨兒去辦吧。」
百里雨面露喜色,忙施禮道︰「女兒遵命。」
大夫人轉向三夫人警告道︰「張氏,你是聰明人,當知在百里家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三夫人唯唯諾諾地低頭道︰「妾身知道。」
「好了,你們回去吧,待芝蘭會上遇上滿意的青年俊才,不管是世家子還是官家子弟,跟我說一聲,我請人保媒。」
三夫人立時喜形于色,忙即道︰「多謝夫人成全。」以百里家的權勢,只要夫人允了,她雨兒的親事必成。
「女兒謝過母親。」百里雨面上也盡是歡喜。
這一個月里,姜冬竹又兩次出府去銀葉坊送圖樣,也不跟大夫人請示了,反正她是絕不會以百里敬女兒的身份出嫁的,所以也無所謂在大夫人和百里敬眼里名聲如何,規矩如何,更不必擔心他們不給許婚。而百里敬因著她在百里雪婚事上幫百里家挽回了顏面,因此對她出府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這日,她藏好圖樣換上百里雪曾送給她的新衣,將面紗和印鑒放進暗袋,心情愉悅的出了府。照例警戒地四下瞧了瞧,她總覺得聞人澈安排了眼線于百里府周圍,所以才對她每次出府的時間拿捏的極準,她呆了呆,自從一個月前,在聞人山莊見過他後,這兩次出府再未遇上他,他應該是放過她了吧?
她暗自歡喜著,若沒了聞人澈那毒蛇般地盯梢,她不止性命無憂,也自在了許多,這感覺真好!
蒙面進了銀葉坊,交了圖樣,然後以印鑒取了上個月該得的銀票,收進暗袋,與坊主于鏡明寒暄了兩句,便告辭離開。
尚未踏出門口,听到身後的于鏡明道︰「姑娘……」
姜冬竹回頭,只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不禁奇怪︰「于坊主有話不妨明說。」
于鏡明猶豫片刻,終于咬牙道︰「姑娘,前陣子有人來打听過你……」
姜冬竹心下大驚,有人要听她,難道百里家的人發現她與銀葉坊的關系了?「于坊主可知那人是誰?」
于鏡明為難地低下頭,似乎極為害怕忌憚那人。
姜冬竹盯著他,與她姜冬竹有些關系,又讓人害怕忌憚的要麼是百里家的人,要麼是聞人山莊的人……
她正暗暗思索著,門口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是我。」
姜冬竹被這鬼魅般出現在耳旁的聲音嚇得向後連跳兩下,輕拍胸口,驚魂未定︰「我上輩子一定是當過土匪頭子,強搶你當過押寨相公,所以這輩子才被你處處相逼!」
聞人澈原本略顯冷淡的眸子多了幾分人氣,听到她的話,唇角不由地微微勾起,專注凝視她片刻,淡淡地道︰「我要跟你談談。」
姜冬竹再退後一步,驚訝指指自己,滿目疑問,她跟他談?有話可談麼,便是過去她是他屬下時,他們都是極少交談的,她記得他甚至不會正眼瞧她的,她想,許是因為聞人莊主收了她作義女,他覺得自己是攀龍附鳳之人吧。
現下她的身份是百里霜,一個他更加厭惡的人,有什麼好談的?于是打個哈哈道︰「我們似乎無話可說,若勉強要說話……似乎我只能跟你說,今天烏雲密布,大概一個時辰後會下雨,若是說得不夠,我再答你,我吃飯了,我知道你也吃了,後會有期。」
邊說邊真的一拱手,欲從他旁邊竄過去,她不認為除此以外,他們還能說什麼。
忽覺後腰一緊,跟著眼前一花,沒了內力的她第一次感受到如御神風的快速,「嗖」地出了銀葉坊,然後以神風的速度消失在街尾,隱隱听到身後傳來于坊主緊張呼叫︰「姑娘——」
被那位無良少主提著腰帶疾飛的姜冬竹,此刻沒發出任何尖叫聲,反而暗自慶幸,幸虧快要下雨了,路上行人極少!第二個念頭就是,幸虧面上罩著面紗,不然丟臉丟到姥姥家了。
她極想應景的迎風飄淚,最後卻不厚道地偷笑起來,這算不算強搶民女呢?雖然自己很狼狽,但想到名震天下的聞人少主竟強擄了她姜冬竹這種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便忍不住笑起來,實在與他身份不符啊!
大約一柱香的時間,耳旁風止,周邊景物也正了過來,腰間力道一松,總算腳踏實地了。她四下看了看,應是溫涼城外的送別亭。
她扶著亭柱坐在扶攔旁邊的石凳上,按著腦袋,收收受到驚嚇的元神。
聞人澈眸瞳緊緊盯著她,好一會兒才道︰「你頭上的傷全好了?」
姜冬竹愣住,這聲音雖仍然清冷,卻多了幾分人氣,有一絲沙啞且有一絲關心的意味……。她沒听錯吧?
「呃,傷是好了……不過,少主,我們很熟嗎?」
聞人澈眼皮半垂,長長的睫光微微顫動著,令她看不到他眼里的情緒。
「百里霜……哼。」幾不可聞的低哼聲。
姜冬竹心下突然砰砰亂跳起來,他該不是知道了真相吧?「聞、聞人少主,我……你找我何事?」
聞人澈抬起微冷的目光,又凝視她一會兒,直把她看得汗濕後背衣衫,陰涼的濕風吹來,竟冷得她不由得打個寒戰,卻听那位清冷少主似乎嘆了口氣,道︰「姜伯的安全你不用擔心。」
姜冬竹︰「……」她今日才發現聞人澈也不是無所不能的神人,這腦子偶爾也會失常,將她強擄到此處,就為了跟她說這個?爹爹的安全,她素來不擔心,義父聞人 絕不會置父親安危于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