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素目送著名叫洛水的少年遠去,那少年的態度讓君素感覺很奇怪。浪客中文網|小小年紀的一個人竟能在將軍府里自由出入。
洛水走後,君素也覺無趣。腳步不知不覺就走到了以前的「似錦園」。
那院子原本就是她一人居住,自出閣後這院子就閑置起來了。本以為這里會毫無人氣,畢竟有一段時間沒人住了,不曾想還是打掃的縴塵不染,想必是大夫人差人來收拾的。
院子里還跟以前一樣,基本上沒什麼變化。君素站在屋中,微風輕起,漾起窗上的幔簾,好不舒適的感覺。
以往的時候,若是君素午後犯懶,散漫的歪在矮榻上打盹的時候,夜玦總會從窗戶里悄悄的溜進來。夜玦落地的步伐非常輕盈,但每次君素還是能發覺。
夜玦一般都會慵懶的坐在椅子上偏頭瞥著君素,或者隨意的用布帛擦拭他那把可吹毛斷發的匕首。刀光反射的影子刺的人眼楮發脹,君素索性再側個身臉頰朝里。
君素第一次見夜玦的時候便是在這似錦園里。那時候她也不過七歲,君母新逝。她那時便整日整日的呆在似錦園里不出門。似乎還不能接受她娘親已經離開的事實,只當娘親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在這里等著總有一日她會回來的。
君父那時候出征在外,娘親的喪事還是大夫人主持操辦。下葬那一日,君素一身縞素,卻是哪也沒有去,呆呆的坐在似錦園的前階上,眼楮望著漸暮的西山。天空被晚霞渲染的昏黃一片,偶有幾只歸雁發出淒涼的叫聲,君素半仰著頭過了很久的沒有動,心下似乎有些悲傷又有些失落,眼眶有些酸澀卻是流不出淚水。
終究那個像風一樣的女子還是離她遠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夜幕即將降臨,君素脖子也酸了。|
剛一回頭卻發現對面樹上正坐著一個人,一臉譏誚的看著她。那神情有些專注,不知道他已經看了多久。
「你是誰?」君素站起身來淡淡的問了句,那時她年紀尚小,面對一個突然出現神情不善的陌生人她卻沒有絲毫的害怕。
夜玦聞言朝她笑了笑,那時候他也不過是個十多歲的少年,白衣勝雪,就如同方才洛水乍然出現在她眼前一般。然夜玦卻是忽然的伸出一只手,手上拿著一把匕首飛快的朝著君素的方向擲去。
君素看著他快如閃電般的出手微微有些驚訝,卻沒有躲開。嘴角咧開一抹淺淺的笑緩緩的閉上了眼楮,這樣是不是就能快點見到娘親了。
「奪」的一聲,那匕首並沒有射中君素,而是筆直的釘在了她身後的門板上,君素詫異的睜開眼楮。
「你不是要殺我嗎?」君素看著夜玦疑惑的問道,那少年的眼中似是也有詫異,雙眉微蹙,一雙眸子漆黑的如同寶石。
「你為什麼不躲。」夜玦反問道,縱身一躍便從樹上跳下,幽幽的朝著君素走來。
「我為什麼要躲。」君素一眨不眨的看著眼前那人的動作,不知是不是出現了一個人的緣故,心情似乎也沒有方才那般沉重壓抑。
「你不害怕嗎?」夜玦走到門邊將那匕首輕巧的拔起,用衣袖擦拭了下上面的碎屑後藏入袖子里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眼前女童的反應出乎夜玦的意料。
「不怕。」君素對上夜玦的視線見堅定的說道。
「你娘過世了你難道不傷心麼?」夜玦的目光中透出些許稱贊,他適才打量了她好半晌,果然有令他刮目相看之處。
「用不著你管。」君素聞言低下頭去,方才被她短暫忘記的情緒又漸漸的復蘇了,心里只是鈍鈍的疼,疼的連眼淚都流不出來了。怎麼可能不傷心,這世上大抵再也不會出現一個向娘親那樣對她的人了。
「那你信不信我殺了你?」夜玦忽的手臂一伸,那匕首就架在君素脖子上。原本善意的關心換來的卻是那女童的不屑一顧,夜玦感覺自尊心頗為受損,他可不是什麼救世主,誰的娘死了跟他有何干。
「那你怎麼不動手。」君素絲毫不畏懼他的威脅,緩緩的閉上了眼楮升長了脖子,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般,方才他不就是想殺她麼?
夜玦沒想到這眼前這女童小小年紀便如此倔強,死到臨頭還不知道示弱,手中的匕首不禁一點一點往脖子上的皮膚里嵌。
君素閉著雙眼,眉頭漸漸的皺了起來,有淡淡的紅痕沿著刀鋒顯現,她很疼,但就是不想出聲,是不是脖子上的疼多一分,心里的疼痛就會減少一些。
夜玦看著君素看著一張痛苦的小臉,心下不禁煩躁起來。她也不過是個孩子而已,有什麼好計較的。自己什麼時候便的這樣小氣了,不由得收回手,將匕首胡亂的在君素的衣袖上擦了兩把,又在自己的懷里掏出了一個藥瓶塞在了君素手上。
「算了。」他無趣的說了句,「把這個抹在你脖子上。」他指了指塞在君素手中的小藥瓶,應該就是金瘡藥之內的。
君素看了看手中的藥瓶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眼眶一熱,心中委屈極了,眼淚止不住的就往下掉了。娘親纏綿病榻的時候她也沒有像現在這般窩囊,娘親下葬她也可以忍住不哭。
可是娘親確確實實是走了,再也沒有人可以庇護她了。瞧吧,現在隨隨便便闖入她院子的一個陌生人就想殺她,眼淚愈加不爭氣的掉了下來。只可恨自己小小年紀什麼也不會。
夜玦看著君素哭的不可自抑竟有些慌亂,還有些莫名其妙,只不過是想嚇嚇她而已,方才她還不是挺倔的嗎,怎麼不消片刻眼淚便如洪水猛獸。
心中又不禁有些動容,這小女孩其實也挺可憐的。
「喂,你別再哭了。」夜玦無措的看著君素低聲喝了一句,「你要再哭把人引來了我就真把你殺了。」手卻是牽起了君素的衣袖把她往屋子里帶。
君素置若罔聞,眼淚一旦開啟就如閘水一般滔滔不絕,以後當真就是孤身一人了,君父在她的印象里從來都是模糊的。她踉蹌的跟著夜玦進屋,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淌,似是要把這一生的眼淚都流干一般。
夜玦把她塞在椅子里,自己跳到桌子上定定的看著她哭。他原本是奉命來這將軍府「拿」一樣東西的,偶然間竟遇上這樣一件事。東西沒拿成倒是陪著這小女孩在這耗時間。夜玦不悅的皺著眉頭想待會回去該怎麼復命。
君素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約模有一個時辰之久才漸漸的停了下來,大抵是苦的累了。夜玦就一直這樣看著她,哭過之後眼楮腫的跟核桃一般,肩頭也止不住的一陣一陣聳動。
「你叫君素對不對。」夜玦看著她低聲問了句,她那樣子可真夠難看,一張小臉上一片狼藉,「人生老病死本來就是極正常的事,你也不要太難過了。」他這算了安慰她了。
君素目光沒有焦距,呆呆的盯著自己的腳尖,好似沒有听到夜玦的話一般。
夜玦連問了三遍君素依舊不答,最後他還是氣的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