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楊揚吧,坐吧!」輕輕拍了拍床邊的位置,寧墨笑道。舒殘顎
「嗯。」吸了吸鼻子,楊揚伸手在臉上抹一把,帶著滿眼眶的晶瑩笑著應了一聲,腳步輕盈無聲,在寧墨身邊坐下。
兩個人並肩坐著好久,沉默。
寧墨︰「咩咩……」
楊揚︰「寧墨你……」
寧墨︰「你先說!」
楊揚︰「你先說!」這兩個「哥們兒」一向都是默契感十足,現在這般,又是異口同聲,楊揚尷尬地模了模鼻子,寧墨淺笑。
「你先說吧!」
「呵呵,其實也沒什麼事兒,還是你先說吧!」不知何時,灰溜溜地抹鼻子成了楊揚的習慣性動作,一旦緊張或是尷尬的時候就忍不住用食指和拇指在小小圓圓的鼻頭上來回摩挲,鼻翼隨著呼吸一張一闔,小模樣兒霎時可愛。
沉緩半晌,寧墨啟唇,「槍傷在腳踝上……醫生說,這只右腳很可能再也無法恢復到像常人一樣走路了!」
也就是說,這只右腳會落下終身殘疾!!!不敢置信地瞪著寧墨的右腿,楊揚差點兒失聲痛哭,「怎麼、怎麼會這樣?」
「子彈穿透了踝骨,傷到腳筋,能像現在這樣拄著拐杖走路,算是已經恢復得很好了!」寧墨淡淡地解釋,看似風輕雲淡無所謂的語氣,卻隱匿著微微觸及便會疼得生死不能的痛楚。
無聲的淚水順著臉頰滑落,楊揚反身抱住寧墨,「對不起,對不起寧墨,都是我,是我把你害成了這樣!」
愣了一秒,隨即寧墨舒展開安慰的笑容,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傻丫頭,說什麼傻話呢,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不關你的事兒……寧白,一切都是寧白,弒母之仇還有今日之痛,我寧墨發誓,他日必定將其手刃!」
這樣的寧墨、神智近乎有些瘋狂,明明是該咬牙切齒的沉重的話題,他卻笑得這樣淡漠,從骨子滲出來的涼薄和戾氣,驚懼得楊揚身上泛起一層雞皮疙瘩。
哥輕向個。偏偏她不能說出任何勸解的話,梗喉數久後,楊揚握了握拳、似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寧墨,不管你要做什麼,我都會站在你這一邊,和你並肩,從今天開始,我們都要變強,讓那些對不起我們的人萬劫不復!」她楊揚雖然是一個善良的傻妞兒,但是,不代表著她就是一個可以任人揉捏的軟柿子。
聞言,寧墨嘴角的笑意緩緩加深,迷茫的眼楮泛上無數感慨,扭頭轉向楊揚很快又轉回去,而後寧墨低下頭去沉笑了兩聲,「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想牽累到你!」
楊揚猛地拍了一下床,「寧墨你這是看不起我嗎?有沒有听說過這樣一句話︰女人一旦狠起來,絕對比男人還要毒辣!要不然,自古都有‘蛇蠍美人’這個成語!」
寧墨失笑。明明眼楮看不見,他卻裝得能看見一般,側轉身子正對著楊揚的側身,深深地「凝視」著她。要不是寧墨的眼神迷茫,穿透了她看向了遠方,楊揚真的會以為寧墨瞎了只是裝的。
緩而,寧墨說道︰「傻丫頭,知道你是最仗義的,可是我真的不想連累到你,寧氏集團內部的利益糾紛、錯綜復雜,遠遠不是你能想到的那麼簡單!」
「我知道!可是我偏偏最喜歡挑戰復雜的東西!為了朋友兩肋插刀,為了你我可以插自己兩刀!」笑意中洋溢著晶瑩的淚花,深深地看著寧墨曾經流光溢彩、現今灰白無神的眼楮,除了心痛更是下定了決心,楊揚站起來,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寧墨,「不管怎麼樣,你的事情我管定了!」
寧墨無奈,表情焦急,「傻丫頭你何必——」
「噓~~~!寧墨,下面換我問你問題,我問一句你就回答一句!」胖乎乎的小手指豎起立在寧墨的唇邊,阻止他接下來的勸阻,楊揚彎下腰湊近他的臉問道︰「傷在腳踝,你的眼楮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腳踝中槍,行動受阻,從二樓上摔了下來,腦顱中淤血壓迫視神經,導致失明!」
「你說你的失明是因為腦顱中有淤血???」楊揚的聲音陡然一喜,興奮得差點兒跳床上去滾兩圈,「這麼說,你的眼楮還有的救!!!」
寧墨抿了抿唇角,「醫生說……」
楊揚追問,「醫生說什麼?」
寧墨︰「醫生說淤血的位置不太好,不能動手術人工取出淤血塊,而且,等它自然散開的可能性也很小!」
楊揚小心地咽了口唾沫,往前探著腦袋問道︰「可能性很小是有多小?」13846071
「萬分之一的可能性淤血會散開,但是時間還不能確定,三年?五年?十年?也許是一輩子!……不過,能在臨死前再見一次光明也還不錯!」w5zj。
眼角抽搐,眉頭緊緊簇起,楊揚倒退了兩步,身子倚在門上,腰正抵在尖尖的門把手上。
「一輩子?」腿已經變成這樣了,還要讓他一輩子都見不到光明,對這個驕傲如斯的大男孩兒來說、這是比凌遲還要殘酷的酷刑!
楊揚痛得窒息,反倒是寧墨,看開了似的緩緩輕笑,抬頭揚了揚眉,「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反正我已經適應了,對我而言,也許黑暗更適合!」
「放屁!」眼淚毫無預兆地留下,楊揚大吼一聲。如果可以觸到光明,可以享受溫暖的陽光,誰會願意待在冰冷漆黑的黑暗中。
那些在黑夜中生活久了的人恰恰是最渴望可以站在陽光下的人,可惜,他們不能,不是不想,而是身不由己的不能!
「寧墨,你腳踝受傷、又摔下了樓梯,那你是怎麼死里逃生的?」吸吸鼻子,伸手在臉上抹一把,壓住眼淚,楊揚拼命告訴自己,要變強、變強才能幫助寧墨,不能哭!
著實,以寧白那狠毒殘暴的手段,已經把寧墨逼到了那個份兒上,就決計不會再留他活口,可是,寧墨他卻活著逃了出來。很可疑,連寧墨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出現這種狀況當然肯定不會是寧白突然良心發現,要放寧墨一馬,應該是半路上出現了什麼不可抗拒的因素阻攔。
只是,這個因素到底是什麼,居然會讓寧白也要避讓三分?!!!
沉吟半晌,寧墨突然抬起頭來,回憶道︰「我記得最後要昏迷過去的時候,有一個長頭發的人突然出現,擋在了我的身前。當時,我躺在地上、而他/她是站著的,加上受傷意識渙散,所以沒看清楚他/她的臉,也不知道他/她和寧白說了什麼,反正,我醒過來之後,就發現自己回到了別墅。……陳阿姨說,她是接了一個電話後,根據指示在附近的一個垃圾場里發現的我!」
「長頭發不知是男是女的人?」寧墨話落,楊揚的眉頭馬上糾結疑惑地擰了起來,撫著下巴思忖,在房間里走了一圈又一圈,沉思中。
「不知男女的長發人把你從寧白的手里救了下來,卻又把你丟在垃圾場里,讓美女去接你,那這個人的目的到底是什麼?是敵是友?」十指交握活動著指骨,楊揚抬頭瞅著寧墨,定定地打量著他,企圖看出點兒什麼,卻一頭亂麻、什麼都想不出來。
「次奧!腦子疼!」一腳踢倒一個椅子,楊揚轉身在床邊坐下,雙手環胸抱臂,小模樣兒甚是得瑟。
「哎!你說……嗷嗷嗷,疼疼疼,疼啊——!」剛剛轉向寧墨的臉隨著陳黎揪她耳朵的力道緩緩偏轉180度,這下成了背對著寧墨。
抬頭觸及陳黎欲殺人的目光,楊揚張揚的氣場頓時消散殆盡,收斂煞氣賠著笑臉,雙手合十做祈求狀,「哎哎哎~~~皇額娘啊,您老悠著點兒,我這耳朵脆弱不經拽!」
陳黎狠狠地瞪她一眼,再嗤一聲,「就你疼,那椅子它疼不疼啊!」
椅子當然不會疼了!
「呵呵,額娘,我錯了、我錯了!」弓著腰極盡卑微姿態,楊揚狗腿子地小跑過去,小心翼翼把椅子扶起來,還輕輕模了模。
陳黎失笑,「我把醫藥箱拿過來了,趕快給子辰上藥消毒!」
「哦,對了!」這才想起來寧墨剛剛在客廳摔倒了,一拍大腿,楊揚又跑了回來。彎腰伸手,小心翼翼挽起寧墨的衣袖,胳膊肘處還在往外滲著血絲赫然映入眼簾。
「嘶——」楊揚倒吸一口冷氣,眼里浮現幾絲心疼,「死寧墨,傷得這麼重你怎麼不早說!」
寧墨淺笑,露出兩個小小的酒窩,「沒關系的,我不疼!」
「我疼!我心疼!」楊揚怒吼,完全沒注意到寧墨身形一僵。
「我先給你涂點兒酒精消消毒,疼的話就說一聲!」自顧自地準備好消毒和包扎的藥品,楊揚神經大條依舊沒有發現不對勁兒,倒是陳黎痛心地嘆息一聲背過身去。
消毒工作接近一半,寧墨愣愣地點了點頭,「哦!」
半倚在門外牆邊多時的蘇子,唇角緊抿,眸底異色閃過之後,拔動長腿離開。
他突然想到一句話︰我不會告訴你其實我愛你,是因為朋友永遠比戀人走得遠。很適合寧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