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澤議員這次不僅僅只是盛情邀請,考慮麻美的年紀還小,沒有駕照,因此第二天下午他還特地派大久保秘書親自駕車過來接送,真是禮遇備至,讓人受寵若驚啊。
在岩手縣的商界圈子里,能夠參與大澤議員的私宴,一直被認為是莫大的榮幸。很多來往多時勾結甚深的商人,就是在這里得到合作機會的。如果之前沒有得到消息的話,想必麻美也是會欣然赴會的,只是現在嘛……當然還是要去了。
「晚上好,大久保先生。」麻美悠然行禮。
「啊,晚上好。」
「這次,不知先生邀請了哪些人呢?」
「這次先生是陪同東京的客人來這里考察項目,因此邀請的人不多。」
「東京的客人?」
「嗯,東京有個很有實力的銀團打算在東北投資建設一座工廠,眼下議員正全力施為,希望拿下這個項目呢……」大久保點點頭,「先生的栽培之心,麻美你可不要辜負了哦。」
「哦,是這樣啊……」,麻美淺笑,「能得到先生這樣的看中,真是惶恐至極啊。」
一路上麻美數度詢問試探,大久保雖然言談舉止一切如常,臉色卻頗不自然,麻美心中逐漸有了數,暗中打起十萬分的精神小心提防。
終于到了。
駕輕就熟地跟著佣人到客廳,結果得知「先生在書房當中會客」,因此麻美也只好獨自呆在客廳等著。
雖然是大冬天,但是由于暖房開得很大,因此溫度著實不低。備感燥熱的麻美喝了杯僕人倒好的茶,拿著報紙坐在沙發上有一頁沒一頁地看著,不一會兒就覺得睡眼惺忪。
迷迷糊糊間,大澤議員帶著一個人走進了客廳,麻美站起來想要打招呼,卻覺得很費勁,話都說得斷斷續續地。大澤議員和客人一臉嚴肅地站到了她的面前。麻美努力打量另外一人人,發現對方只是很平常地穿著一套西裝,長相也頗為平凡。
「先生……多謝……款待。」
「無妨,」議員揮了揮手,「麻美,坐下吧。」
麻美依言而坐,卻怎麼也坐不直,頭一直在往下垂。奇怪的是這種失禮之舉議員卻絲毫不以為忤,反而向她介紹身旁的人,「這位是岡田君,乃是右代宮財團的顧問,在財團內部對很多事項都擁有發言權的,麻美你可要好好打招呼喲。」
那人這時也開口了,「鄙人叫岡田余吾(れろクプィ),巴小姐,進來一直都听大澤先生提到你呢,久仰大名。」
與平凡的臉不同,這個人的聲音極其柔和親切,讓人听著就生出一股信任感。
「啊,哪里……」雖然精神已經鈍化,但是良好的教養仍然讓麻美連聲自謙,「我才……應該……」
「說起來,鄙人曾經也與洋造先生有過一段交情……」聲音听起來越發和藹,「只是沒想到故人這麼快就……哎,真是可惜呢……」
「爸爸……」眼楮半睜半閉的麻美似乎想到了什麼,聲音有些哽咽。卻沒有發現對方已經越走越近,來到了自己跟前。
「麻美,現在是不是很困呢?」
「是啊,好困啊,真想睡一覺……」
「那就睡吧。」岡田余吾把手伸到麻美額頭,然後輕輕一點。
麻美這時感覺到額頭一片冰涼,似乎有一道冷氣直灌入自己的大腦,然而聲音是如此溫柔,讓麻美安然渡入了夢鄉,她趴伏在桌子上,沉沉地昏睡了過去。
片刻之後,一直在旁邊冷眼旁觀的大澤議員輕聲問,「沒問題了吧。」
僕人和秘書已經被他暫時叫走,現在這座宅邸就剩下三個人,此刻齊聚在客廳里。
先是掙了掙領帶,然後岡田余吾才用與剛才截然不同的冷冽語氣回答︰「當然沒問題了。布置了這麼久,做了這麼多準備,如果這樣的話我的術式還不能成功,我還有什麼資格為右代宮財團服務呢?」
「這樣就好,」,議員雖然對對方的不敬頗為不滿,但是也拿不出什麼辦法,只要暗自壓抑怒火,「那現在該怎麼處理?」
岡田余吾打了個響指,輕聲說︰「醒來吧,麻美」。
然後他轉頭面向議員,「我的術式能發揮的時間太短,你抓緊時間趕緊問吧,不過……」他撇嘴笑了笑,「這段時間內,你就算問她什麼時候開始不再尿床,她都會能乖乖回答的哦……」
大澤議員也不理會對方的調侃,坐到麻美對面的沙發上,然後輕聲問,「麻美?」
「在。」麻美果然低聲回應,雖然頭依舊埋在桌子上,但是聲音還算清晰。
議員擦了擦汗,如釋重負。他接著問,「听得出來我是誰嗎?」
「你是大澤先生。」
「你父親是誰?」
「洋造」
「你父親是不是留下了有關于我的記錄?」
「是的。」
大澤議員轉頭看了看岡田余吾,除了欣慰之外,隱隱然有一絲戒懼。岡田余吾卻絲毫不以為意,點了一根煙,施施然在旁邊站著。
「那些東西,在哪兒?」大澤議員終于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是在……」麻美聲音越來越低。
「什麼?」議員沒有听清。
然後,他見到了一道金色的光。
光芒如此耀眼,以致于他條件反射地閉上了眼楮。他看不到,有幾根黃色絲帶有若活物,纏上了他,將他綁在沙發上。
在旁邊抽煙的岡田余吾這時也心知不對,腿一掃,把一只椅子踢向麻美,然後向門口跑去。然而,太晚了。
「說起來……」一聲槍響,岡田余吾伸向門把的手被迫縮回。
「我記得……」黃色絲帶向他纏了過去。
「九歲之後……」金色的光芒逐漸收斂,客廳又重歸原樣,麻美手持一桿槍冷視岡田。岡田余吾偷偷模向了自己的右手手掌。
「就不再……」又是一聲槍響,岡田余吾右手中指上的戒指碎裂,手上隱隱滲出血來。
「尿床了哦……」岡田余吾嘆了口氣,任由絲帶將自己綁了個嚴嚴實實。饒是如此,麻美仍是警惕無比,走上前去,拿槍指著他,準備一有異動就再開槍。
「真沒想到,巴小姐,你居然也是神秘側之人」雖然失敗了,連性命也掌握在別人手中,但是岡田余吾並未顯得失魂落魄,只是嘆了口氣,「失策了呢……」
被綁縛在沙發上的議員則大口吸氣,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你也不差嘛……」勝券在握的麻美倒也並不得意忘形。「只是運氣不太好哦。」
如果不是因為靈魂早已經被封印在靈魂寶石里面,藥物和這類作用在身體上的術式都無效,再加上早有防備有心算無心,估計這下真會被著了道吧?確實好險。
「那麼,你打算怎麼處理我們呢?」
「這個嘛……還沒想好喔」麻美輕笑。
「哎,真是倒霉啊,」岡田倒也干脆,「悉听尊便吧。」
「回答我一個問題可以嗎?」雖然用的是商量的語氣,不過麻美同時用槍管頂了頂岡田余吾的頭。
「什麼問題?」岡田余吾皺了皺眉,「有些問題,我就算是寧死也是無法回答的……」
「這次右代宮就派了你一個人過來嗎?」
「啊,這個問題我可以回答。」岡田余吾居然笑了出來,「對付一個小鬼需要很大力氣嗎?我們的人才沒有多到可以四處配置呢,要不是大澤先生極力要求,看在多年合作的份上才派了我過來。只是沒想到……」
「好的,我問完了。」麻美的笑容越發甜膩。用槍對準了岡田余吾的頭。
「哎哎,真是倒霉啊。」依舊平淡的語氣,岡田閉上了眼楮。
他等來的,只是槍管對額頭的輕輕敲擊。
「你走吧……這件事與你關系不大。」
「麻美小姐,如果你是希望放了我以換取右代宮財團不再追究此事,請盡快打消這個念頭。對于右代宮財團是否報復,麻美小姐,很遺憾我並不能保證什麼。」重新睜開眼楮的岡田余吾一臉凝重,「當然,我本人肯定不會再參與此事了,也會和東京本部說明情況……」
「你是在逼迫我殺掉你?」
「殺不殺掉我是你的事情,我只是說出事實而已。」
麻美呵呵笑了出來。
「我的主意依舊沒改,你走吧。」
絲帶被收了回去。
「謝謝,麻美小姐,」岡田余吾站了起來,鞠了一躬,雖然語調和緩,右手卻依舊有些顫抖,看樣子應該還很痛。
「再見。」
「再見。」
他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門,然後沒入夜色當中。
「啊啦,現在該我們好好談談了呢,大澤爺爺?」
在偏暖色的燈光下,麻美開心地看著面如土色的大澤議員,眼楮里閃耀著奇異的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