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8年
羅馬
羅馬城中有名的望族雅賽勞拉莉昂家族正在準備即將在他們的豪邸中的宴會,以慶祝他們的家主亞歷山大-雅賽勞拉莉昂被教皇陛下晉升為紅衣主教。屆時其它許多教廷的大人物也將親臨宴會,恭賀主人的升遷。
長達七十年的阿維尼翁之囚已經結束,阿維尼翁教廷另立教皇所帶來的大分裂也已經成為過去,教廷重新塑造了它的威嚴,因而它的職位正變得比之前更加炙手可熱——同時也就變得更加值得慶賀。
羅馬教皇職位,原本應該是代表著神的憐憫與仁慈的化身,多少個世紀以來卻只壟斷在少數一些有財勢的意大利豪族手中,成為他們之間私相授受的工具。
出身于米格里奧拉蒂家族的英諾森七世,因其佷子樞機主教米格利奧拉蒂家族的盧多維科在拉迪斯拉斯平息騷亂後又殺害騷亂首領,使羅馬再次發生暴亂,而教廷內部中教皇陛下的反對派則趁機而起,對教皇一派發動了攻擊。
暴亂中,英諾森七世逃往維特爾博,直到1406年才返回羅馬,當年就逝去了。
混亂的年頭在繼續,直到現在也沒有停下來。
1417年,羅馬教廷和阿維尼翁教廷終于達成了和解,各自廢黜了自己現任的教皇,重新合並並一起推舉新的教皇。經過一番角逐之後,來自于科隆納家族(colonna)的馬丁五世(martinv)被推選為繼任教皇。
新任教皇陛下有心重振教廷,然而枯竭的財政卻限制了他的雄心。在窘迫的財政的逼迫下,教皇陛下想到了一個主意,他決定冊封一位紅衣主教。
教皇選定了羅馬有名的大富豪和大貴族,亞歷山大-雅賽勞拉莉昂,作為新任紅衣主教人選——這位大貴族已經是大主教,並且還佔據著其他幾個顯赫的職位,提升他為紅衣主教,並無行政組織上面的困難。
所以,教皇陛下能從這項人事任命里面收取兩份錢——一份是新任紅衣主教理應納上的敬禮,一份當然就來自于他空出的職位的補缺者。
亞歷山大-雅賽勞拉莉昂理所當然地對教皇的這種情意感到無上的光榮。他是很有野心的,不僅僅看到了紅衣主教這個顯赫的職位,還能看到這次任命可以讓他的子孫終有一天能夠窺伺到那方人間最榮光的寶座。
這事一經確定,教皇的手下們不久就又找到了出錢買紅衣主教手下官職的人。結果是在雅賽勞拉莉昂還不曾正式榮升之前,已另外有幾個人花錢當了主教以前所佔據的職位,數十萬閃閃發光的金幣就此進了這筆交易的賣主的金庫里。
然而,如果認為教皇陛下的智慧僅限于此,那就未免太過于小看上帝的代言人的氣魄了,我們接下來會看到這位老人的睿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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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絲秀忒-雅賽勞拉莉昂是亞歷山大的掌上明珠,今年才僅有八歲。雖然這位大貴族子嗣眾多,但是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因為對這個女兒十分看重也就不足為奇了。而這位自幼錦衣玉食的小公主養成目中無人、頤指氣使的性格,當然也同樣不足為奇了。
傍晚,姬絲秀忒-雅賽勞拉莉昂在自己家的後花園中獨自蕩著秋千。長長的金發隨著秋千的擺動而飄蕩著,她的碧藍色瞳孔,則茫然地看著天空,顯得十分無聊。
「啊,何等讓人迷醉啊!」一聲長嘆。
姬絲秀忒-雅賽勞拉莉昂從迷茫中驚醒了過來,她不悅地看向出聲的方向。
「誰?不是說過了嗎?沒有得到我的命令,誰也不許過來!」
來者從陰影當中走了出來,他面容蒼白而稜角分明,舉止從容而且大方。他輕輕地向姬絲秀忒行了個禮。
即使幼童在現在這個年紀還不明白什麼叫做「優雅」,不過依舊同樣能夠感受到這位青年男子的別樣魅力。
「你是誰?」姬絲秀忒的警惕心降低了,輕聲詢問對方的來歷,「是父親的客人嗎?」
「算是吧。」男子微笑著點點頭,灰藍色眼瞳里閃耀著魅惑的光。「我應約而來,只是沒想到雅賽勞拉莉昂家竟然還隱藏有這樣的珍寶……不禁停下了我的腳步。」
听到來自如此出色人物口中的恭維,姬絲秀忒不僅有些羞澀和喜悅,女孩子總是喜歡贊美的,不論年紀。她很快就拋下了剩下的驚疑。
「你來自哪里?」
「哦,很遠的地方。」男子感嘆了一聲。
接著他跟姬絲秀忒講起了家鄉的故事,和自己多年來的見聞,姬絲秀忒津津有味地听著,她平生極少這樣開心過。
「我想我該回去了。」在天色即將完全陷入黑幕的時候,男子突然結束了自己的講述。
「你還會再來嗎?」姬絲秀忒有些戀戀不舍。
「我想不會吧,」男子嘆了口氣。
「真希望以後能再見你呢!」姬絲秀忒有些失望,「再听听你這些有趣的故事。」
男子再度笑了。
「別著急,美麗的姬絲秀忒,我們終將能夠再見面的,時間對我們來說是毫無意義的東西……如果你足夠走運的話。」
如果你足夠走運的話。
姬絲秀忒很久之後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姬絲秀忒還想再說些什麼,但是突如其來的困倦讓她陷入了睡夢當中。在閉上眼楮之前,她最後能夠看到的,只是男子嘴角上尖牙的反光。
沒用多久,羅馬人紛紛傳言雅賽勞拉莉昂家族的寶貝女兒突然罹患重疾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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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絲秀忒再次睜開眼楮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木制的箱子里。
是誰?膽敢對自己做出這麼無禮的事!一瞬間姬絲秀忒心中充滿了憤怒和不解。
是那個男子嗎?難道他個綁架犯,想要對父親勒索贖金?他會付出代價的!
一種莫名的饑渴感籠罩在她身上,她急不可耐地對箱蓋抓撓著。
她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力氣似乎比之前要大得多。
「 !」
箱蓋被人揭開了。
姬絲秀忒趁勢而起,然後發現自己的父親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旁邊還有另外幾個人。
「父親?」姬絲秀忒欣喜地招呼了一聲,然後馬上道出了自己的苦惱,「我口好渴,我想喝……」
父親看著自己的表情卻極其古怪,似乎有些痛苦又似乎有些…………害怕?
父親身旁一個中年人突然冷笑了起來。
「現在你還有什麼好說的嗎?雅賽勞拉莉昂先生?」
「等等,也許……也許不是……!」亞歷山大抱著最後一線希望強辯。
中年人冷笑一聲,然後重重一把將亞歷山大-雅賽勞拉莉昂推向了自己的女兒。
姬絲秀忒對中年人的無禮十分憤怒,她尖叫了一聲,然後接住了自己的父親。接著,她的頭不由自主地向父親的脖子咬去。
當她的尖牙剛剛刺破父親的皮膚時,她被人重重提了起來。這時她才發現,自己剛剛所躺倒的木盒,竟然是一具棺木。而這里,正是自己平日里所居的臥室。
接著,她听見了一聲重重的嘆息。一個銀白色頭發、穿著白色衣裙的青年女子悲傷地看著自己,她的聲音低沉而且婉轉,似乎帶有莫大的哀痛。
「雅賽勞拉莉昂先生,你有重大的窩藏邪族異端的嫌疑,請跟我們走一趟。」剛才那位中年男子冷冷地看著委頓在地的亞歷山大-雅賽勞拉莉昂。
在姬絲秀忒混雜著驚恐和**未得滿足的尖叫聲伴奏上,連聲呼叫冤枉的亞歷山大-雅賽勞拉莉昂被人帶走了。房間內僅剩下了青年女子和姬絲秀忒兩人。
「我可憐的孩子……」銀發女子再度嘆息。
姬絲秀忒的尖叫終于停歇了一點,她終于明白家族已經遭遇了極大的危險——雖然還不知道到底是什麼。
「救救我們!」她對銀發女子大聲呼救。
銀發女子悲傷地搖搖頭。
「之前有人舉報雅賽勞拉莉昂家族窩藏邪族,我還不相信,沒想到……賽勞拉莉昂的家族成員中,竟然真的有吸血鬼的存在……這真是太讓人震驚了,太讓人悲傷了……」
「邪族?」姬絲秀忒吃了一驚。
而後,她終于明白了一切。
她顧不得再想其他,連忙向銀發女子申冤,講述起那天黃昏後的遭遇——她本能地看出了對方應該是一個極具有影響力的人物。
銀發女子靜靜地听著姬絲秀忒的申訴。
「這樣說來,一切都是源于不幸,雅賽勞拉莉昂家族才面臨的災禍?」
她銀白色的雙瞳中泛現出眼淚,似乎在為姬絲秀忒的遭遇而悲傷。
姬絲秀忒在這一瞬間流下了眼淚,為終于有人能夠稍稍感受到自己的苦痛而落淚。「您……」
女子帶著眼淚,輕輕用手撫模著姬絲秀忒的金發。「真是不幸啊。」
她的感嘆,雖然帶有無限的同情,其中卻隱含著絲絲不祥的意味。
「我可憐的孩子,你的遭遇我非常同情。正因為同情你的遭遇,所以我必須避免你的災禍再降臨到其他和你一樣可憐的孩子的頭上……不管怎麼樣,吸血鬼就是吸血鬼。」她輕柔地擦拭過姬絲秀忒的額頭,「這不是你的過錯,只是命運的不幸而已,對不起,對不起……」
**聖省之首座,約翰娜(joanna),上帝仁慈的贈禮。總是如此仁慈,總是如此悲憫。
姬絲秀忒驚恐地張大嘴巴,她想要跑,但是完全動不了。
女子慈愛的表情絲毫未變,仿佛剛才的話只是開玩笑一樣,只是,她的手從姬絲秀忒的額頭上慢慢滑下,滑到臉,滑到脖子,滑到胸口。
「我可憐的孩子……」女子再次嘆息,「命運給了你如此大的災禍,我但願你能安息!」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姬絲秀忒慌忙哀求。「大人……大人……求您,求您不要!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可憐的孩子,」眼淚從女子的眼中慢慢滾落。「安心吧,我絕不會讓你帶著痛苦離開塵世的。好好睡吧,好好睡吧……」
「求您……」姬絲秀忒還想要哀求,然而卻什麼也說不出口了。強烈的倦意向她襲來,面前女子的面容也越來越模糊。
「睡吧,睡吧,願你安息。」約翰娜聲音越來越低,只是細不可聞地補充了一句,「有些惡是必要的。」
就在此時,黑色的火焰,能夠焚盡一切的黑色火焰突然從門口奔涌而出,襲向約翰娜。
約翰娜退後一步,而後悲傷地看著門口。
「為什麼你總是要阻礙我,讓正義無法得到伸張?」
莉潔洛緹-威爾克麥斯達,教廷最恐怖最邪惡的敵人,殘暴的殺人者,歐洲最強大的法師。姬絲秀忒已經昏厥過去,躺在她的懷中。
「不要擺出這樣一幅面孔看著我,這讓我惡心至極。」身著黑色衣裙的莉潔洛緹厭惡地看著對方。「你的機構,殘忍而且暴虐;你的宗教,集偽善和罪惡于一身;你的眼淚,比鱷魚的眼淚還要惡毒!」
約翰娜似乎被莉潔洛緹的惡毒攻擊搞得有些不知所措,片刻後她搖了搖頭。「上帝啊,願您原諒這些迷途的羔羊!」
莉潔洛緹每次都要被對方這幅做派惡心到不行,偏偏又殺不死對方,所以煩躁地擺擺手。
「既然你想殺死她,那我就要帶走她!你們等著,總有一天我會叫你和教廷,還有這個世界一起灰飛煙滅的!你等著!」
「上帝啊,願您原諒這些迷途的羔羊!」在她消失之後,約翰娜似乎絲毫沒有尾隨的意思,只是閉上了眼楮,模模地祈禱。
幾天後,雅賽勞拉莉昂家族窩藏邪族異端的罪名被公諸于世,亞歷山大-雅賽勞拉莉昂及其親族都被處死,財產全部充公,教廷的財政危機也暫時得以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