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蘇淺,她與君浩陽並肩走在將軍府的路上,听聞身後傳來的腳步聲,她已經猜到了是誰,停下腳步,未曾回頭,出口的話卻是不容拒絕。「父親,現在沒什麼事了,我帶著王爺四處轉轉就行,你忙自己的事情去吧!」
「這……」蘇遠山想要拒絕,君浩陽一口打斷了他。「王妃說得極是,將軍有事就先忙著,不用理會本王。」
「是。」如此明顯的逐客令,蘇遠山怎會不懂,再是無奈,也只得退下。
「說吧,想帶本王去哪里?」見得蘇遠山離去後,君浩陽才問道。
「我從小生活的地方。」蘇淺輕描淡寫地回答,言語間卻透著此許沉重的意味。
君浩陽不再多問,依他了解,蘇淺並不是一個無聊的人,直覺告訴他,蘇淺的過去充滿了故事。
蘇淺也不再說話,靜靜地向前走,越是接近曾經居住的小院,她的心里卻是五味雜陳。
紫青,我又回來了,不知道你在遙遠的天堂還好嗎?有沒有像在將軍府一樣倍受欺負呢?
熟悉的小院,冷冷清清,院中鋪了厚厚一層樹葉,枯黃一片,葉上又裹著一層厚厚的塵土,一眼便能看出,這里已經許久無人進出。
蘇淺抬腳邁了進去,老樹下,離去前,安葬紫青的地方仍舊不變,多出來的不過是枯萎的樹葉,以及厚重的塵土罷了,墓碑上,雕刻著紫青之名。
蹲,蘇淺緩緩抬手,撫模著墓碑上的名字,眼眶,漸漸紅了起來。
「紫青,她是你什麼人?一向狂妄,目中無人,冰冷無情的蘇淺,竟也有gan性的時候,倒是讓本王有了幾分好奇,是怎樣的人,能讓你如此珍視。」看到蘇淺淚水凝聚,君浩陽著實吃驚不小,同時,竟也有那麼一絲心疼,甩掉莫名其妙的感覺,便不由自主地問道。
「想听听我的故事嗎?」
「如果你願意說的話。」
蘇淺沒有回頭去看君浩陽,手依舊撫模著墓碑上的輪廓,沉思了片刻,緩緩道來。
「我娘親本是將軍府的一個普通丫環,卻意外被將軍看上,寵xing,納為妾室,之後,便有了我,因著將軍常年在外,兩位夫人又容不得我們母女,所以,我們的日子並不好過,就連下人,也可以騎在我們的頭上。」
「終于,在我四歲那年,大病了一場,高燒不退,後又吃錯了藥,自此,容貌盡毀,痴痴傻傻,也是在那之後,我們就被趕到了這個小院。」
「噩夢,並沒有就此結束,而是剛剛開始,為了護我周全,娘親吃盡了苦頭,委曲求全,唯唯諾諾,即便是如此,依舊是逃不掉被折磨至死的結局,那個時候我才七歲。」
「娘親死了之後,便是女乃娘護著我,寵著我,可惜,依舊是躲不過命運的捉弄,棄我而去,那個時候我十二歲。」
「後來,我認識了紫青,我們年齡相仿,她沒有同其他丫環那般用異樣的眼光看我,欺負我,而是用自己瘦小的雙肩,擔起了我這個重擔,用她自己的方式,竭盡全力地保護著我。最終,還是被活活打死,只因蘇遠山懷疑我不是他的女兒。」
話到這里,蘇淺停住了,她雙手緊握成拳,眸子里布滿寒霜,渾身都散發著危險的氣息,同時,又有說不出的憂傷。
君浩陽上前一步,將蘇淺攬入懷里,希望自己的懷抱能帶給她些許溫暖,心里有千萬個問題,卻是沒有問出一句話,只靜靜地摟著她,等待著她接下來的話。
「她們三個是我最親的人,也是對我最好的人,可是,無一幸免地被他們害死了,若換作是你,你當如何?」
「自小,兩位夫人就討厭我們母女,從來沒有給過我們好臉色,蘇逸,蘇貞兄妹更是拿欺負我作為一件趣事,日日翻新,絕不重復,他們在我身上放毛毛蟲,被窩里放蛇,引過蜜蜂蜇我,用鞭子打過,用水燙過,用火燒過,用刀劃過……」
「哪怕我已經是一個丑八怪,一個傻瓜,他們亦從未想過要放過我,將我往死里整,似乎成了他們唯一的樂趣,娘親為了護我,被兩位夫人活活打死,女乃娘為了護我,被他們設計毒死,紫青為了護我,被他們活活打死。」
「還記得你被人追殺那一晚嗎?那是我被蘇貞推下池塘,死里逃生,醒來後的第三日,也是自那日後,我改變了自己的生活方式,更是讓將軍府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
「有一點,你或許不知道,蘇遠山要我替嫁到浩陽王府的目地,就是想要借你的手將我除掉,虎毒尚且不食子,蘇遠山竟狠心到要除掉我,而且是費盡心機。」
說到這里,蘇淺沒有再說下去,君浩陽明顯感覺到蘇淺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氣,心下有些吃驚,原來,她是那麼恨蘇遠山一家!
「你很恨他們?」明明知道結果,君浩陽還是忍不住想要確認,想要親口听到蘇淺說。
「恨?談不上,恨一個人太累,只不過,他們加諸在我身上的一切一切,我都會成倍成倍地還給他們,我不會讓娘親,女乃娘,還有紫青,這三個用命換得我今日的女人,白白死去。」蘇淺如實說道。
一直都是我錯了?君浩陽不禁自問,對蘇淺的懷疑,在此刻算是消得差不多了,听得蘇淺的講述,他的心竟也跟著疼了起來,他真的很難想象,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活到今天,有多麼不易。
從小受盡折磨,差點被親姐害死,又背負著三條人命,也難怪她會變得如此冰冷無情。
君浩陽沉默著,抱著蘇淺的手,不禁緊了幾分。
「你不用同情我!」突然,蘇淺推開君浩陽,冷冷道。
是的,同情,她蘇淺從來就需要,她習慣了一個人,什麼孤單,寂寞,她都深刻體會過,她亦不認為自己有什麼地方值得同情的。
「你太高估自己了,本王從來不會同情任何人。」對,不是同情,君浩陽心里很清楚這一點。
蘇淺抬眸望著君浩陽,想要從他那里看出話中的可信程度,可惜,她什麼都看不出。
「我們做個交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