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綾所見到的最後的帶有完整邏輯性的畫面。
因為接下來展現在黑發的女魔術師面前的,是一段段錯亂而又復雜的記憶。
就好像是被廢棄的膠片一樣地,再次展現在綾面前的,是完全沒有任何的邏輯感可言的記憶片段。大概是因為ranger本人拒絕回憶起這段記憶的原因吧,這雜亂的記憶篇章在綾的理解和腦補下也僅僅只是拼湊出了一個短小的情節大概而已。
先是站在自己侍從面前一臉震驚表情的ranger,然後又是突兀地出現在陰冷監獄里身著灰色亞麻布斗篷的黑發英靈和囚服衣著的華萊士……就好像是被劃花的唱片一樣的,這鏡像中的聲音也跳月兌得像是一段段無意義的亂碼。
「你說什麼?道格拉斯……這不可能……為什麼……為什麼英軍會抓到她……」
「跟我走,華萊士,這是最後的機會了,我絕不會就這樣看著你走向絕路!」
「已經夠了,羅伯特,你比我更具有成為王的潛質……」
「為什麼……為什麼要阻止我?!道格拉斯!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就可以了!」
「解放蘇格蘭的大業需要有人犧牲……而這個人……只能是我……所以,羅伯特……」
「不!這不是真的!不可能!這不可能啊!」
就好像是嘶吼的野獸一樣地,ranger的怒吼聲在混亂的記憶中顯得格外地突出和明顯,然後,伴隨著這嘶吼聲,又一幕完整的景象出現在了綾的面前。
那是血淋淋的行刑台。
夕陽的余暉就這樣照耀著中世紀的古城,宛如雕塑般矗立在台前的ranger,他的面前所有的,只有木質的粗糙台階和地面上的鮮紅血跡。
雖然行刑之時早已遠去,但是在夕陽的照耀下,ranger面前的這寬大的行刑台上的那干涸血跡卻顯得格外地鮮活和真實。
靜靜地站在台前的ranger,他的表情就好像是雕塑一樣地冰冷而又缺乏情感,往日里總是閃爍著智慧光芒的金色雙眸,此時也如同干涸的古井一般,顯得極其地空洞與茫然。
「布魯斯大人……」
靜靜地注視著眼前的沉默身影,ranger身後的道格拉斯有些擔憂地開口了。
「您,不要緊吧……」
但是ranger並沒有回答他。
就好像是一個呆子一樣地,被灰色亞麻布斗篷所包裹著的男子只是呆呆地站在行刑台之前。
終究,我還是沒有來得及嗎……
終究,我還是什麼,都沒有做到嗎……
怎麼回事……為什麼……我的視線,開始變得模糊起來了呢……為什麼……為什麼我的鼻子,有種酸酸的感覺呢……
不知不覺間,兩道清淚已經從ranger的眼眶中流了出來。
啊啊……怎麼回事呢……為什麼我的臉上會有濕濕的感覺呢……難道是因為下雨了嗎……不,這種難受的感覺……原來如此……原來,我是流淚了啊……原來,這就是流淚的感覺嗎……
拼命地遏制著自己的淚水,拼命地告訴自己不能再去回憶起那段愉快的時光……但是……為什麼……為什麼……還是沒有辦法去忘記,沒有辦法去停止回憶……
就好像是幻燈片一樣地,與少女一起度過的那些歲月的回憶,就這樣不斷地閃現在了青年的腦海里。
第一次的相遇。
「你似乎對女性有偏見?」
慶功會上的互訴理想。
「我要用劍和盾來建立起一個自由的蘇格蘭,一個沒有壓迫,也沒有苦痛的國家!所以,我要把那些英格蘭人從我的國家里趕出去,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蘇格蘭,只屬于蘇格蘭人!」
兩軍陣前的爭吵與質問。
「羅伯特……為什麼……為什麼會是你……」
還有,在那牢獄中的,最後的交談。
「已經夠了,羅伯特,你比我更具有成為王的潛質……」
「解放蘇格蘭的大業需要有人犧牲……而這個人……只能是我……所以,羅伯特……」
「你,必須成為,蘇格蘭的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渾蛋!白痴!弱智!你在開什麼混賬的玩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華萊士你這個愚蠢的大笨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緊緊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滿臉都是淚痕的ranger不由地握緊了自己的雙手。
赤紅色的血液從他那緊握的雙拳中流淌了出來,然後,順著那已經有些發白的指節,這紅色的液體「滴答滴答」地滴落在了棕褐色的斑駁道路上。
「羅伯特大人?」
注意到了自己的主人似乎有些不對的扈從試探性地發出了輕聲的問話聲,但是那行刑台前的挺拔身影卻並沒有對此作出回應,就這樣一步步地走上了木質的台階,ranger俯來將顫抖的右手撫上了木板上的紅色血跡。
有些濕濕的,也有些粘粘的,就好像是羅伯特自己手上的血液一樣,帶著粘稠液體所獨有的濕潤質感,只是此時,這赤紅色的液體,就好像是泰晤士河的河水一樣地,帶著冰冷而又尖刻的觸感。
那個能賦予它代表著生命特性的溫度的人,已經,徹底地走了。
是的,徹徹底底地走了,她在死前受盡了酷刑的折磨,在死後,她的尸體更是被英王肢解成了四塊,被下令送往不列顛的各處,用以警示萬民。
怎麼能夠接受這樣的結局……怎麼能夠容忍……這發生在你身上的一切……
第一次地,羅伯特.布魯斯,這個曾經文雅無比的貴族青年如此迫切地想要去殺死一個人。
想要殺,想要殺死他們……不止是那些英格蘭的貴族們……還有那些出賣了你的叛徒……不管是哪一個,我都絕不會原諒……
臉上露出了有些猙獰的笑容,ranger就這樣輕柔地撫模著行刑台地面上的暗紅色血跡。
看著吧,華萊士,那些把你逼進絕路的人……不管是哪一個,我都要讓他們付出代價……然後,那個美麗而又燦爛的夢境……
就讓你……借由我的這雙眼楮,來看個清清楚楚吧!
突然地揚起了臉龐的ranger就這樣定定地注視著天邊的赤色夕陽,然後在內心中下定了決心。那迎著陽光的金色雙眸中所閃耀著的,只有滔天的憤怒和堅定的信念。
隨後,這夕陽下的城市街景,也恍若是海市蜃樓一般地,在風中消失殆盡了。
「master?master?起床了啊,真是的,已經是一大清早了啊……」
恍惚間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呼喚著自己的綾有些迷糊地睜開了自己的雙眼,然後,出現在眼前的是ranger那與自己近在咫尺的溫和臉龐。
「………………」
等等……這什麼狀況……現在自己身上穿著的只有簡單的睡裙和小褲褲,除此以外什麼都沒有,然後自己的servant現在正以一個相當曖昧的姿勢緊貼著自己的身體……
定定地注視著彼此的雙眼,一時間大腦有些轉不過彎來的綾和ranger一起陷入了沉默之中,然後。
「變態!痴漢!ranger你是想要對自己的master下手嗎?!」
狠狠地將自家的servant踹飛了出去的綾臉紅紅地大聲咒罵了起來。
「完全沒看出來啊!原來歷史上的蘇格蘭王居然是個色鬼嗎?!」
「這還真是……讓人困擾的指摘啊……」
從地上爬起來的ranger整了整自己身上的墨綠色大氅,有些苦笑地回答道。
「不過,master你盡可以放心,對于像你這樣的老太婆,我是不會有什麼興趣的……」
「西奈!」
听到了「老太婆」這三個字的綾隨手撿起了床邊的一本大部頭字典(為什麼這東西會放在床邊?),然後將之狠狠地砸向了一臉淡定表情的ranger。
下一秒,臉上嵌著字典的墨綠色游俠英靈便身體抽搐地栽倒在了地上,完全地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真是的……真是搞不懂……為什麼我會召喚出像你這樣不正經的英靈……」
氣惱地哼了一聲的綾有些別扭地轉過了自己的腦袋,不去看向自己眼前的某個正在無意識賣萌的英靈。
真是的,既然是一國之王,好歹也應該懂得一點禮數吧……做出像這樣容易被人誤會的事情……這家伙腦袋里裝的真的不是漿糊嗎??
一臉黑線的綾毫不猶豫地把自家英靈的智商等級判定又往下拉了幾個檔次,只是在不經意間,那個夕陽下的悲哀身影卻還是浮現在了她的腦海里……
ranger,難道說……這就是你的過去嗎……
有些同情地偷眼瞄了地上的ranger一眼,綾在心中不由地想道。
那麼……有著這樣子的過去的你……你的願望,又到底是什麼呢?
ps︰于是露臉沒幾次的華萊士便當掉了……歷史記載中,華萊士是在經受了繩勒,刀割,火燒之後被斬首處死的……而且……尸體被分割成了四份,送往了英格蘭和蘇格蘭的四方用以震懾反抗者……和華萊士一比貞德真的是走得很輕松的感覺……嘛,估計ranger精神上所受到的沖擊應該會比某個法國元帥還強吧……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