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神笑 第二百七十九章 ︰藏在暗處的東西最致命。

作者 ︰ 喝醉了的貓

「是老板啊!看過來了,噓,站好站好!」前台幾名女子的竊竊私語聲,傳到了莫子涵的耳朵里。舒虺璩

老板?難不成這酒店是白子諭的?

只見白子諭走出電梯後,目光就掃向了莫子涵。

「你怎麼在這?」他邁著穩健的步子緩緩走了過來,眼神定在了莫子涵的身上。

說完,他才注意到莫子涵身後一眾盯著自己的老老小小,目光卻是注意到了人群中的老太太。白子諭頓時露出一抹笑容,「老人家,好久不見。」

白子諭曾經邀請老太太和莫子涵一同吃過飯,老太太對其的印象還很不錯,此刻見白子諭招呼自己,老太太就祥和地一笑,「年輕人,你好啊!」

白子諭有禮地微微一笑,猜到了是莫子涵家人來東市看望她。看樣子,是來投宿的。

微微勾了勾唇角,白子諭便轉頭對前台道,「所有消費都記在我賬上。」

說罷,對老太太微微頷首,也不搭理莫子涵,轉身帶人離去。

在白子諭走出酒店後,前台小姐更是面色掛笑,「原來幾位是老板的朋友,要不然我給您們換上豪華套間吧?正好空了幾間。」

她倒是會做人,反正是白子諭的朋友,不如服務個周到。

王艷頓時一臉稀奇地問道,「媽,您認識這的老板?以前怎麼沒听您說過呀?」

老太太頓時連連擺手笑道,「是子涵的朋友,我只見過一次而已。」

一眾人更是稀奇的看向莫子涵,今兒遇到的這些事情還真是奇了怪了!先是東鷹公司給莫軍寶一家訂了房間,再後來就是這酒店的老板竟然認識莫子涵,消費全免?這是什麼面子啊!

王鳳英也奇怪地看向莫子涵,這麼大個酒店,那老板也是相當能耐的人啊,怎麼見著在家女兒就直接免單了?莫子涵一個高中生,什麼時候交了這麼有本事的朋友?

莫子涵眯著眼楮輕輕挑眉,見白子諭已經在門口上車離開,才低聲罵了一句,「瞧那暴發戶的得意勁兒。」

此言一出,前台小姐的面色都跟著變了變。

誰知,莫子涵轉過頭來就笑道,「那就換豪華套間吧。」有便宜自然是不佔白不佔的。

所有人都有些無語的僵在原地。

「白子諭是你們酒店老板?」拿房卡的時候,莫子涵捎帶著問了一句。

前台小姐便詫異笑道,「小姐您不知道?咱們酒店是半個月前剛換的老板,這不九月份才打出優惠酬賓的條幅。」

莫子涵挑眉,沒有說什麼。

看來白子諭剛剛買下這棟酒店大樓,是準備在東市發展據點了。

莫軍強和莫軍華兩家自然也跟著佔了個便宜,王艷樂得嘴都何不攏了,莫軍寶更是覺得倍有面子,不住的吹噓自己如何在蘭城混得開,女兒這是隨了他的性子。

在將一眾長輩安頓好後,莫子涵不忘下樓拿著發票單子把自己先前給交的款子退了。

在前台小姐尷尬的笑容中,莫子涵施施然地離開了。

「子涵!等一等!」剛走出酒店,身後就響起莫端的聲音。

莫子涵頓住步子回過頭,就見莫端莫正和莫夢瑤三人正一路小跑過來,追到了她的身邊。

莫端有些氣喘,顯然是平日里缺乏鍛煉。別看他個頭高,身形卻瘦,不過倒是遺傳了老莫家男人的基因,相貌上還算是個挺帥氣的小伙子。

他將衣領向外掀了掀,用手一邊扇風一邊道,「你晚上沒事吧?要不要跟我們去一中看看?」

莫夢瑤也笑著上前抱住她的手臂,「我都去過你學校了,你還沒到我學校去看看呢。」

莫子涵的目光卻是被莫端脖頸上露出的一塊項墜吸引了。

那是一塊玉石項墜,模樣不太起眼,但莫子涵就是感覺這東西十分符合眼緣。

她伸出手,在莫端差異的目光中握住了那塊項墜。

「正在分析物品能量。」

「提取物品有效能量。」

「提取結束。」

莫子涵眸光中精藍一閃,眼前浮現出藍色的巨大屏幕,上面字符旋轉交錯,緩緩羅列開來。

只見上千種動物圖片分成三條豎排,最左邊,一道紅色液體注已經超出橫向第四排些許。

四排動物圖標已經被點亮,但這些圖標中的動物太過基本,對于現在的莫子涵來說幾乎毫無用處。

看著第六排,其中有一個深海電鰻,這才是叫莫子涵有些好奇和期待的,不知道排列模仿它的dna後,會不會真的可以發電?

上一次在巴薩鎮拿到了原始資料,莫子涵已經大致地翻看過,這款全世界最為先進的單兵作戰系統,在dna模擬圖標實現全部點亮後,可以激活系統下一項作戰功能,那對莫子涵來說才是真的有用。

她想,這款系統研制成功,必然也有相應的激活系統加以輔助,否則若想實現大規模的應用,總不可能讓每一個植入系統的人都到處去找所謂的磁場能量,直到如此緩慢的點亮全部圖標才能激活下一項吧?

不過這些,原始資料上並無記載。好在這款系統生活中用到的地方並不多,所以慢慢的,莫子涵也不太重視這款系統了。

此刻,莫端被莫子涵的舉動嚇了一跳,眾人看著她這奇怪的舉動都有些不明所以,直到莫子涵松手後退,莫夢瑤才疑惑問道,「子涵你干什麼?」

「沒事。這東西哪里來的?」莫子涵疑惑問道,這東西看起來年頭也不短了,里面儲存的磁場能量著實不低,定然價值不菲。

「二叔這次給我帶來的,說是小玩意當掛件。」莫端模著脖頸上的吊墜,笑著說道。

莫子涵便挑了挑眉,莫夢瑤就撇嘴道,「怎麼沒見他給我們幾個帶呀?看來二伯還是對莫端好。」

這話酸溜溜的,明顯有著嘲諷之意。別看莫軍華在言談上擠兌老大莫軍強家,但背地里還是跟他們來往最多,因為什麼?因為人兩家條件好啊!

以前在莫軍華沒發家前,跟老四莫軍寶算是走動得比較勤,但莫軍寶性格使然,別看他如何吹噓自己會交朋友,實則這種性格在社會上很難交到什麼朋友。

而老大莫軍強為人有些勢利,經常把身價掛在嘴邊,直到近兩年莫軍寶家發現了黃梨花木,莫子涵的學習成績也是蒸蒸日上,緊跟著,老二家發家致富,這才態度有所轉變,變得低調了不少。

雖然莫軍華經常跟莫軍強不對付,但精明如莫軍華,有什麼好東西小物件,還是願意往他家去送,送了老大家,也比送了老四家強不是?至于老三莫軍義,自然也看不上他這點東西,更是很少跟這幾個親戚走動,所以幾乎不被列再範疇之內。

莫端笑了笑,「也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你要喜歡就給你了。」

莫夢瑤抱胸撇了撇嘴,「我可不稀罕,人家給你的你就收好吧。」

莫端鬧了個沒趣,也有些不願意理會。

莫子涵便淡淡笑道,「抽時間再去學校看你們吧,今天時候不晚了,我先回寢休息。」

莫夢瑤聞言點了點頭,看著莫子涵的面色皺眉道,「今天我就想問你來著,你臉色怎麼這麼不好啊?是不是吃壞東西了?」

莫子涵笑了笑沒有答話,後面的莫正就撓了撓腦袋,「莫子涵,回去好好休息吧。」

看得出,他想跟莫子涵搭句話,但卻因為這幾年疏于往來,顯得過于生硬,更是稱呼了她的全名。

莫子涵側頭微笑頷首,一眾人就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一直陪著莫子涵走到了東城高校的校門口,其余三人才轉道走回一中。

回到寢室,李蓉正坐在窗台上吸煙,轉目見莫子涵回來,打量了一下她的面色,開口問道,「去看賈老爺子了?」

莫子涵點頭,回身將房門關上,然後揉了揉有些發脹的太陽穴。

「身體都這樣了還不好好休息。」李蓉嘆了口氣,轉身為莫子涵倒了一杯水,「上次,你說讓我跟著你,還算數嗎?」

莫子涵抬眉看她,李蓉便坦誠地道,「我現在無父無母,也沒有親人,接下來的生活都成問題,所以我想,以後給你做事。」

走到桌旁落座,莫子涵低笑一聲,「然後拿工資,討生活?」

李蓉輕輕點了點頭。

莫子涵便微笑道,「你會做什麼?」

李蓉一愣,然後抿唇道,「我可以學,做任何你想我去做的事情。」

「也就是說什麼都不會。」莫子涵緩緩頷首。

李蓉抿了抿唇,不知怎地有些局促起來。莫子涵就是有這樣的本事,可以無端讓她局促不安。

莫子涵拿起杯子喝了口水,「什麼都不會,又想拿錢討生活,你說我該照什麼標準給你開資?」

「我可以學!」李蓉抿唇看著她說。

莫子涵輕笑出聲,「每一個畢業生都需得重頭學起,很多人比你更聰明,做得更好。」

李蓉眼眸閃爍,不明白莫子涵到底是什麼意思,但如果只是想要打擊的自信心,那麼很好,她贏了。

「我可以比她們學得更多,做得更好。」李蓉冷淡地開口說道。

莫子涵輕輕笑道,「很好。我就是要你比他們學得更多,做得更好。從今天起,你必須一堂不落的好好上課,每天晚上跟我一道去公司學習。不管是打下手也好,做雜活也罷,今後在我的手下,只準說是,沒有質疑。」

李蓉眸光輕閃,盯著莫子涵看了半晌,似乎是在消化她剛剛說的所有話。

半晌,她點頭道,「是。」

「學的很快。」莫子涵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因為我要為我母親報仇。」李蓉抿著唇,緩緩開口說道。

莫子涵放下水杯的手略微頓了頓,唇角緩緩勾勒出一抹笑容,她淡淡地道,「這就看你今後能有多大的本事了。」

李蓉面色緊繃,緊緊地抿起嘴唇。

第二天是周末,莫子涵一早就去了酒店看望母親和老太太,李蓉則是單獨去往東鷹公司,莫子涵已經讓老六為她安排了一天的學習任務。

來到酒店,莫子涵先到老太太的房間敲了敲門,半晌也沒人開門。

不一會,王鳳英就從隔壁房間探出頭來,「子涵來了?你女乃女乃被白老板找過去喝茶了,得晚點回來。」

「什麼?」莫子涵一愣。

王鳳英也有些疑惑道,「都半小時了,還沒見下來呢。要不你去7001瞅瞅,說是去那間了。」

莫子涵皺眉點了點頭,這白子諭沒事閑得慌,把老太太找過去做什麼?

來到7001門前,還不待莫子涵敲門,房門便被人從里面打開,開門的是白子諭的貼身下屬黎平。

黎平對莫子涵頷首致意,然後將房門縫隙開大,「白少已經等候多時了。」

他尊重莫子涵,因為莫子涵放過他一命,他一直心中有數。

那一日,莫子涵本該是可以一槍殺了他的。那種無論怎樣都像是暴露在對方槍口下無處躲藏的感覺,黎平恐怕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莫子涵挑眉,邁步走進房間,只見偌大的中央客廳內,白子諭和老太太分坐在沙發兩側。

二人端著茶杯,白子諭面上帶笑,似乎正聊得興起。

再看老太太,哪像是平日里縮在屋中,足不出戶的受氣老者。一眼看去,活月兌月兌一個經過豪門燻陶的大家長者,那端著精致陶瓷杯,正襟危坐的模樣,平白多出幾分氣質來。

莫子涵早就察覺出老太太平日生活作風偶有露出些大家風範,更是有些小小的潔癖。就如她無論如何落魄,一身衣服哪怕已經全是補丁,都洗得干干淨淨,熨燙得平平整整。

還有就是,老太太十分注意發絲平整,經常會伸手去撫平頭上翹起的發絲。這些細節莫子涵一直有所注意。

這些,可都不像是出自窮苦百姓家中之人所會特別在意的。更何況家里那平白冒出的黃花梨木椅,以及老太太那箱數目驚人的黃金珠寶。除此之外,就是老太太以前隨身戴著的東西,也都價值不菲。

莫子涵記得,老太太在莫軍強家寄住那段日子,身上的珠寶首飾都被王艷搜刮了去,莫軍強也是靠著這些東西做起小本生意逐漸發家的。

「沒想到老太太對字畫也頗有研究。」白子諭微笑著頷首,隨後轉目看向走進門來的莫子涵。

見莫子涵進門,老太太就露出了慈愛的笑容,對著她招了招手。

莫子涵走上前去,坐在了老太太身旁的沙發,悠悠笑道,「沒想到白少這樣好興致,我還道您在東市忙得腳打後腦勺呢。」

這話多有諷刺之意,諷刺白子諭來東市不安好心,忙著使壞。白子諭卻只微微一笑,「冒昧請老太太上來喝茶小坐,還望莫小姐海涵。」

莫小姐?莫子涵挑了挑眉,有些看不得這小白臉裝得這般人模狗樣。

白子諭哪里知道她心里在想什麼,只是微笑看向老太太,「我一直非常奇怪,什麼樣的人家能教出莫小姐這樣的女孩來,今日再見老太太,終于有些理解了。」

這話听著像是在夸贊莫子涵,但莫子涵卻能听得出這小白臉是在回諷自己。

老太太微微一笑,「子涵聰明機靈,不似平常孩子。不過我們莫家小門小戶,能出這樣一根苗子,我老來也算欣慰了。」

「莫老太太見多識廣,可不像是小門小戶出身。」白子諭輕輕一笑,那雙桃花眼轉目看向莫子涵,「若是普通的小門小戶,只怕也教育不出莫小姐這樣出類拔萃的人才。」

莫子涵就輕輕一笑,「去勸白少還是省省腦力,心思多用在正事上,或許收獲得會更多一些。」

她就是見不得白子諭這副凡是盡在掌握,什麼他都看得透徹,誰都在他算計之中的模樣。

白子諭微微一笑,忽地轉目看向老太太,「請恕我冒昧,我听說,老太太早年在嫁到莫家以前,曾有過婚嫁?」

老太太面色一變,莫子涵也一愣過後眯起眼眸,白子諭這話說得著實冒犯,老人家以前是否有過婚嫁,干他何事?

白子諭微笑道,「當年賈老先生名震遼東,卻也只娶四房妻妾,其中三房在數年前相繼離世,還有一女據說是在過門兩年便失蹤了。」

老太太瞳孔放大,不敢置信地望著白子諭,身體早已僵立在原地。

莫子涵亦是瞳孔微縮,白子諭口中的賈老先生除了賈平國還用作他人想?

「失蹤那女子原名王麗珍,在賈老先生改投紅軍後,與管家莫秋生私奔。這莫管家在後來跟著他弟弟改投了**,**戰敗後,莫秋生的弟弟跟**逃去了台灣,莫秋生則帶著妻子躲到蘭城。」白子諭悠悠說完,轉目看向莫子涵。

莫子涵神色不便,靜靜地听完,然後唇角依舊掛著笑容。

老太太卻明顯已經慌了神,還有什麼比被人挖出陳年老底,更加令人不知所措的?

「白少說完了?」莫子涵淡淡地開口。

白子諭淡淡看向莫子涵,「老太太跟賈老先生這麼多年真的沒有聯系?」

老太太似乎緩了緩神,才垂眸道,「我老人家這麼大歲數了,听不懂你們這些個彎彎道道,也听不懂你究竟在說些什麼。」

「如果老太太跟賈老先生還有聯系,那麼我倒是可以理解莫小姐因何這般不同尋常。」白子諭聲音清潤地微笑說道。

莫子涵緩緩起身,眸色深沉地看著白子諭,「看來白少對我和賈老先生當真沒少花費心思,連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都能如數家珍娓娓道來。」

白子諭抬手從桌面上拿起一包香煙,抽出一顆剛要點燃,又抬頭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老者,緩緩將煙放回到桌面。

莫子涵卻忽地閃身一動,下一刻,就單膝壓在白子諭的雙膝之間,手中晶亮的刀片抵在他的脖頸之上,脖頸上瞬間溢出一條血痕。

莫子涵是真的動了殺機,敢對她的女乃女乃如此無禮,白子諭的確沒有繼續活在這個世上的必要。

但她的動作卻頓住了,因為白子諭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一把漆黑的手槍,槍口,就頂在她的心口處!

二人對峙。嚇得老太太面色大變,驚慌站起身來,卻是手忙腳亂不知如何是好。

「子涵!」她顫巍巍地叫道。

一旁的黎平也嚇了一跳,舉槍對準莫子涵的身體,但他知道,以莫子涵的本事,絕對可以在他子彈出膛前要了白子諭的命!

白子諭這槍若出得再晚一步,莫子涵就會毫不留情的劃開他的脖頸!

「不得不說,你很精明,但卻用錯了心思。」莫子涵的眸中閃過一絲狠厲。

顯然白子諭是有他自己的考量,或許是因為調查賈平國的事情,順帶翻出了莫子涵女乃女乃的過去,順著這條線,令他生出對莫子涵的疑惑。

一個年僅十幾歲的小女孩,若真的只是生活在普通家庭,怎麼會有這麼大的本事?但是,若老太太與賈平國一直有所聯系,而賈平國在背地里也有意培養莫子涵,那麼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或許換做任何一個人,在接觸過莫子涵後,都對她的不同尋常生出疑惑,那麼翻出這條線索,也都會這樣去想。何況他們現在有著各自的立場,而著立場,卻又是有所沖突的。

對與脖頸上的傷口,以及眼前少女身上散發著的濃烈殺機,白子諭視若無睹地勾唇一笑。

看著近在咫尺的少女臉龐,他開口道,「這麼小的年紀,怎麼這樣大的脾氣?」

他的聲音清潤好听,冰冷的桃花眼中帶著一股子惑人的味道,俊美的臉頰近在咫尺,近得,可以感覺道對方的呼吸。

距離這樣近,莫子涵幾乎可以看清他白皙面龐上那毫發畢現的毛孔。

「殺千刀的小白臉。」莫子涵眯著眼眸冷冷說完,就起身退開。

听聞此言,一直唇角掛笑的白子諭就是面色一沉。

莫子涵轉過身,拉起老太太就朝外面走去。

白子諭勾著唇角,伸出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緩緩模向自己脖頸上的傷口。

手指輕輕一擦,一抹鮮血躍然于指尖。

黎平依舊舉槍對準莫子涵,後者經過他身邊時手腕一抖一切,那槍就落到了莫子涵的手中。

她冷哼一聲,將那槍扔在地面,「論起玩槍,我可是你的祖宗。」語罷,摔門離去。

「白少。」黎平有些面色復雜地走到白子諭身旁尋求指示,後者卻輕輕擺了擺手,垂眸道,「難道是我猜錯了?」

「她太囂張了。」黎平抿唇,不過他知道,莫子涵確實有這個囂張的資本。起碼就他個人而言,能如此輕易的就從他手中將槍奪走,就證明對方可以同樣如此輕易的要他性命!

白子諭站起身走向窗台,「的確是我先冒犯了老人家。」

黎平趕忙抓起電話,命服務員送來急救箱。

此刻,莫子涵將老太太拉回房間,祖孫二人坐在床上半晌都沉默不語。

莫子涵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但今天的消息的確需要讓她消化消化。

女乃女乃,是賈平國當年的妾?

不用去詢問老太太這件事是不是真的,因為從她剛剛的表情中,莫子涵已經得到了答案。

「當年,我很仰慕賈司令,更沒想到能夠嫁入府里做妾。入府第二年,我就生了個八斤重的男嬰,當時賈司令非常高興,賞了我好些珠寶首飾,那孩子,是賈司令的第一個孩子。」老太太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些緬懷的味道。

「可是還沒滿周歲,那孩子就死在大太太的手里。」老太太眸色一暗,「那陣子,賈司令忙著跟共黨密謀大事,無心家中瑣事,對兒子的死,直接交給大太太料理處置。我當時心灰意冷,得知大太太要對付我,又得知管家秋生的弟弟,是**的人。」

「司令準備投了共黨,秋生必定沒了活路,他知道大太太要對付我,就帶著我一起逃出了賈家。再後來,你爺爺投奔到你叔爺那里,被調去湖南老牌軍閥劉建緒的手下,那時候劉建緒已經當了多年的省主席。」

「1949年7月,我們跟著劉建緒逃到香港,住在復興銀行宿舍。他是那里的大股東,為了有更多的現款充實行囊,劉建緒決定處置銀行產權,順帶著從銀行里多撈些現金出來,這樣方便我們遠逃,尋個更安全的地方。」回憶往事,令老太太的眸中染上了一層復雜的色澤。

「香港復興銀行前身僅是一個辦事處,沒有香港政府的營業執照,直到1946年香港被英國佔領的時候才正式領到了執照。內地解放以後,許多有錢人逃到香港想做投機買賣,不過那時再想向英國政府申請營業執照,不僅要花很多很多的錢,而且非常不容易。可想而知,一張執照的價值。」

听到這里,莫子涵對這些陳年舊事竟是有些听得入迷了。而且,這可都是鮮有人知的秘聞啊。

「劉建緒就準備變賣復興銀行的牌照?難道銀行里已經調不出錢來?」她開口問道。

老太太緩緩點了點頭,「我記得復興銀行的總經理叫江國章,他有次對我說‘我們到底是土包子,搞銀行不行,只曉得在湖南建房子、買地皮、做投機買賣,不知多尋出路。如果早撥一部分資金來香港發展,也可以在香港蹲下來,更不會挨老板罵了。’可想而知,那個時候有多緊迫。」老太太搖頭一嘆。

「復興銀行只有兩間房子連一動騎樓,場面不大,業務也僅做些國內黑市的匯兌,吸收存款只是少數,湖南總行並沒有撥多少錢款過來,因此復興銀行與各省設置在香港的銀行相比,確實是相形見絀的。無法外調資金之下,劉建緒就只有賣掉營業執照這招棋可以走了。我記得開始是要價三十萬,正趕上袁德泉從江西南昌逃到這里,想在香港做投機買賣,但他只出十五萬,討價還價後又加了一萬港幣作為房屋家具錢。」

說到這里,老太太搖頭而笑,誰能想到當時在湖南叱 風雲的劉建緒,逃離大陸時遭遇了這樣的窘境?

「劉建緒拿了這筆錢,在1950年底遷居到巴西去了,並沒有帶走我和你爺爺。那個時候,你叔爺已經跟著蔣經國逃到了台灣,我們兩個人手里經費有限,只得返回內地,隱居蘭城。」

听到這里,莫子涵眼眸微閃,沒有想到平日里看起來話語稀少的老太太,竟是還有著這樣復雜的過去,她經歷了改朝換代,物是人非,背井離鄉,更見識過種種普通人難以想象的事情。

「好在你爺爺在蘭城里還是有些老關系的,我們改了名字,重新生活。」老太太轉目看向莫子涵。

「所以女乃女乃雖然人老,心卻清明得很,孰好孰壞,孰是孰非,都看得真真切切。你這孩子突然轉了性子,我又哪里會像他們那樣被輕易騙過去?」老太太露出慈愛的笑容。

莫子涵緩緩抱住她的手腕,「那麼……賈老爺子……」

老太太搖頭道,「過去了,都過去了。」

雖是如此說,但莫子涵還是敏銳的捕捉到老太太眼中涌現出的絲絲淚花。

在賈府的那些日子,恐怕才是她人生中最難的一段日子吧?剛出生的孩子死了,丈夫忙于軍機大事沒空理她,更是將孩子的身後事交予殺人凶手處置,導致連她這孩子母親都險些喪命。

不得已,她逃出賈府,離開了她曾經深深愛慕著的男人,那個時候,只怕也有著難以想象的傷心與絕望吧?

怪不得當初剛剛蘇醒,听老太太談起家事,從她口中听得一句,咱們莫家說簡單也簡單,說復雜也復雜。這復雜之處,就在于她和爺爺當年的往事吧。

莫子涵無聲一嘆,听完這些種種,就好像經歷了一番當年的世態變遷,心中多了幾分感慨。再看現在的賈老爺子,膝下只有一女,無妻無兒。就算他家里古董玩物多如牛毛,生活安逸享受,那又怎樣?

「我們家的那兩把椅子?」莫子涵忽然想起賈老爺子似乎酷愛黃花梨木。

老太太笑了笑,「那椅子是我從賈府帶出來的,當時就尋思著,這是我和賈司令閑話家常時坐的東西,不想給別人留下。只是當時無所依,就擱放在了娘家,等我們逃回北方安頓下來,老母親去世,我就把那兩把椅子挪回家里。」

莫子涵微微一笑,老太太也有些不好意思地連連擺手,「都是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主要是怕你這孩子多想,還道我這女乃女乃是個水性楊花,跟人私奔的小妾。」

莫子涵的眉宇間就染上了一層薄怒,白子諭今日的做法,著實令她氣憤。

「其實我還挺喜歡那個孩子的,性情是冷了些,卻不是惡人。」老太太似是看出莫子涵心中所想,便拍著她的手背開口說道。

莫子涵輕輕一笑,「不是惡人,不代表不是壞人。這白子諭在東南亞一代可是聲名顯赫的黑道太子,金三角每年的毒品份額,大部分可都流入了他的肚子。」

老太太微微一愣,卻是沒有想到這年輕人有這樣大的來頭。不過觀他做派以及言談,的確可以看出不似常人。

「現在他的觸手想要伸進國內,想是看準了內地這塊魚龍混雜的肥肉。白子諭的爺爺卻是國家二號首長,他的堂哥白子振,是我們東市副市長,兩個人較量不斷,都想置對方于死地。賈老爺子是白子諭想要爭取的對象,也是白子振想要鏟除的對象。」莫子涵看了老太太一眼,不知怎地,不想隱瞞這件事情。

老太太大驚,詫異看著莫子涵道,「你見過賈司令了?」

莫子涵緩緩頷首,「昨天下午陪著賈司令喝了茶,正好趕上白子諭過來,我就藏在屋里,听到了他們的談話。」

老太太神色變幻不定,莫子涵抿唇,或許自己不該將這些事情說與她听。

只是打心底里,不想隱瞞吧。

「你快把事情給我好好說說,不要有疏漏,包括你現在做的一切事情。」老太太目光沉著地看著莫子涵。她有種預感,莫子涵已經卷進了一場漩渦當中。

莫子涵沉吟了一下,便一件不錯地將自己所做之事講與老太太听。若說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讓她覺得心暖,可以切切實實相信的人,相信也唯有面前這位老者。

何況自己能發展到今天,都是老太太的功勞。

她瞧得出,比起尋常老者,老太太精明得很,心思也老練得很,從她周旋于這麼多子女雜事當中,這些年一直裝瘋賣傻不去理會,就可以瞧出一二。

所以,從蘭城如何起家,到自己來到東市以後發生的事情,莫子涵一件不錯地娓娓道來,還是一樣,除了她的系統。

老太太听完這些話後,面色變得沉重起來。

「這個事情,不能不做?」老太太眉色凝重地問道。

「不能。」莫子涵眸光輕閃,堅定的開口。

老人垂眸沉思半晌,緩緩頷首道,「你剛剛說到,想參與華西樓市?」

莫子涵點了點頭。

老太太站起身來度步走到窗前,半晌轉過身道,「這個事情不但要做,還要好好地做,做大,做響!不止是做一個樓盤,最好是能參與華西建設,最後炒出一個名號。」

莫子涵眼中閃過一絲困惑,「什麼名號?」

「華西王!」老太太面色沉靜地開口說道。

「華西王?」莫子涵詫異。

「做華西王,邀最大的功!就像當年抗戰時期的西北王馬青。既然國家想要用你,你也願意踏進這池渾水,那就要為自己留下後路。最大的後路,莫過于你的價值,只要你一天還有價值,他們就一天不會動你。到了你沒有價值的那一天,也要讓他們不好動你。」老人雖老,說出這番話時,卻中氣十足,眸中閃動著智慧的光芒。

莫子涵皺眉,「邀最大的功?」

老太太緩緩頷首,「華西建設,你要成為最大的功臣,留下這一筆,聲名鵲起,絕對不能默默的給他們干活。」

莫子涵笑道,「這最大功勞必定是市委書記的。」雖是這樣笑談,但莫子涵已經理解了女乃女乃的意思。這與她這兩日想的不謀而合,不過她只是想到一個模糊的輪廓,或許在將來做的時候,會將這個輪廓豐滿,沿著這個走勢去做。

但老太太的話卻像是一語點醒,令她更加地明了自己該做什麼。

老太太卻搖頭笑了笑,「你怕什麼?怕做得太高調,搶了他的功勞?別忘了你背後是誰,不論你得罪了誰,搶了誰的功勞,都會有人給你擺平的。」

莫子涵微微一愣,隨即,唇角的笑容緩緩放大。

「而且他們想用你,你就得讓他們看到你的價值,讓他們覺得你真的有用。」老太太緩緩開口。

「至于賈司令,能將他跟你拉到一個陣營,有利而無弊啊!」老人長長一嘆,再次坐回了床上。

莫子涵垂眸沉思,老太太的話說得很對,既然他們想用自己,自己就該好好地把握這個機會,利用這個機會。高調怕什麼?有了這樣的機會,做不起大事才是最可怕的。抓著國家的翅膀,能飛多高飛多高,這才是真的有用。

飛得高,摔得疼?莫子涵更喜歡今朝有酒今朝醉。當然,明日事情自然也不可能現掂對。去做的同時,自然會完善自己的退路。

相反,因為怕疼而不去飛,浪費了如此機會,才不是她的性格。

這段日子雖然一直在忙,卻從沒有如此清楚地認識到,自己該如何放開了干!而老太太的話,卻令她驀地清明起來,更是信心百倍。

她站起身,對著老太太鞠了一躬。

老太太笑著將她扶起,又緩緩開口說道,「明日,你帶我去見見賈司令。多年不見,我也想跟他敘敘舊了。」

听聞此言,莫子涵更是驀地一滯,她看得出,老太太這是要為她去當說客了啊!

陽光緩緩照進室內,照在莫子涵的身上。她有些感動,感動于老人對她的這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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