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葉青靜靜的听著,眼底靜的看不到一絲波瀾,「無涯門輔佐晉王成就霸業,派教中高手貼身跟隨晉王,以護他周全,並且任由差遣,為了掩人耳目,派來的人就以晉王王妃的身份做掩飾,無涯門門主之下設有四使,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使之下才是十二護法三十六堂口,若不是我意外受傷,十二護法中又無一女兒身,你一個小小的堂主怎麼可能一躍成為朱雀使?」
「你……」盈妃暗暗攥緊雙拳,身體微抖。舒駑襻
「所以我奉勸你一句,在我面前最好收斂一點,不要再搞什麼小動作挑戰我的底線,否則,惹火了我,你會死的很慘……」
盈妃看著沈葉青深邃幽暗的雙眸,如同寒潭般冷冽……
心底不由暗暗抽緊—彖—
沒錯,這是朱雀的眼神。
危險,冷冽。
在無涯門的時候,符秋盈只是一個小小的堂主 。
無涯門等級森嚴,四使者對她而言,永遠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像她這樣的小角色,只能站在人群里,遠遠地抬頭仰望著高高在上的青龍白虎朱雀玄武。
她不敢想象有朝一日她竟然能代替沈琉紓坐上朱雀的位子,還可以貴為晉王王妃,守在這個她覺得是全天下最完美的男人身邊。
雖然她現在已經蛻變成了人上人,但不知為何,在面對真正的朱雀沈琉紓的時候,她依然會膽怯,會感到徹骨的寒意,會被她身上散發的氣場震懾……
沈葉青走近盈妃,神情中透著冷漠和倨傲,聲音低啞冰冷,「如果哪天王爺知道了,有人暗中動了手腳,買通了為我驗身的人,蒙騙王爺說我懷有身孕,你猜,王爺會怎麼對那個人呢?」
「你說什麼?!」盈妃眼中盡是驚恐的表情!
「沒什麼,你自己做過什麼,自己心里清楚……」沈葉青似笑非笑的說,臉上那道已經結痂的長疤如同一條盤蜒的毒蛇。
盈妃感覺到自己全身的神經都有種緊繃的窒息感!
她愣在那里,驚慌詫異的看著沈葉青——
渾身僵直冰冷——
「你還愣在這里干什麼?還不走?」沈葉青靜靜的說,眼底靜的看不到一絲波瀾。
過了好久,盈妃才回過神來,她努力的讓自己的心神鎮定下來,發軟顫抖的雙腿勉強支撐著自己踉踉蹌蹌的疾步離開。
接下來幾天,沈葉青小心翼翼的探听著龍靖天的下落,關押龍靖天的地方極為隱秘,整個王府里就只有晉王一個人知道在哪里。
童景萱被她氣走了,蘇清遠也回到自己的官邸了,只剩下沈葉青一個人留在晉王府步步驚心,孤軍奮戰。
這天,晉王派丫鬟來請沈葉青到大殿中,不知何事。
沈葉青到了大殿,發現氣氛不對勁。
晉王陰沉著一張臉,眉宇間盡是不悅和震怒。
盈妃戰戰兢兢的站在一旁,臉色發青。
殿內最中間的最放擺放著一具擔架,上面似乎還躺著一個人,用白布遮住了,看不清楚。
「王爺,找我來有事嗎?」沈葉青淡淡的問。
晉王給身邊一個大夫打扮的人使了一個眼色,那人朝晉王頷首施禮之後,便走到沈葉青身邊。
「姑娘,得罪的,請讓老夫為你請脈。」
沈葉青略有疑惑,伸出手腕,讓那人為自己把脈。
良久,那名大夫松開沈葉青的脈門,轉向晉王,躬身回稟,「王爺,從這位姑娘的脈相來看,她氣血不足,五行有損,應是本體曾受過極大地重創。」
「那她是否有小產的跡象?」晉王冷冷的問。
那名大夫搖搖頭,「這位姑娘從未懷有身孕,又何來小產之跡呢?」
听完這句話之後,晉王揮手示意那名大夫退下。
他沒有說話,緩緩地走下台階,眼中似乎燃燒起一場無法熄滅的大火!
一把掀開蒙在擔架上的白布!
一具冰冷的尸體——
她的頸間有一條細長的傷口。
一劍封喉,毫無痛苦。
尸體上散發出來的腐臭味頓時撲面而來!
沈葉青微微蹙眉,用手指輕掩鼻息,「她是誰?」
「一個老女官,曾經為你驗過身。」晉王聲音冰冷似鐵。
沈葉青驚愕的抬起頭!
看著那具冰冷的尸體,沈葉青內心翻江倒海!
「今天一早,有人在王府門口發現了這具尸體,上面還有一封血書。」晉王拿出一塊褶皺的白布,遞給沈葉青。
白布上用猩紅的鮮血赫然寫著︰殺人滅口!
「紓兒,本王錯怪了你……」晉王眼底充滿無盡的悔意和痛楚,「當時她說你已經懷有身孕,本王盛怒之下失去了理智,才會誤信她的片面之詞,將你打成重傷,如今真相大白,本王知道錯怪了你,不過你放心,本王一定會為你討回公道!」
晉王轉過頭,狠狠地瞪著盈妃,如同一只隨時會發怒的獅子,「當時這個老女官是你找來的,事到如今,你還有何話說!」
盈妃臉色蒼白得如同蠟人一般,「王……王爺……臣妾並不知情,臣妾只是……」
「啊——————!」
「賤人!」晉王一腳踢在盈妃小月復上,盈妃整個人都飛了起來!「還敢狡辯!」
盈妃重重的摔在地上,月復內巨痛讓她整個人緊緊的蜷縮在一起,豆大汗珠不斷從額頭滾滾而下……
晉王拔出一把利劍,走到沈葉青面前,親手將劍柄交到沈葉青手里。
「去殺了她。」
晉王冷漠的吩咐。
她驚然地抬起頭!
晉王臉上是一副不可違逆的堅決。
沈葉青轉身,望著盈妃同樣驚愕的面容——
沈葉青早就知道這件事是盈妃背後搞的鬼,因為但是除了她,沒有任何人有機會能收買那個老女官,更沒人敢如此膽大,在晉王的眼皮下對沈葉青下毒手。
盈妃讓她受到那麼大的傷害,她心中對她當然是無比憎恨!
但她從沒想過要殺了她……
緊握著劍柄的雙手骨節分明,手臂也在微微顫抖——
臉色因為緊張而變得蒼白又潮紅。
「王爺……不要……臣妾知錯了……臣妾再也不敢了……」
盈妃沉痛的底喊,心底奔涌的痛楚和酸澀讓她不住的顫抖——
晉王絲毫沒有動容,那種徹骨的冷漠,就好像她是一個與他毫無瓜葛的陌生人。
「紓兒,怎麼還不動手?」晉王面容冰冷無波,眼底卻有黯沉幽遠的微光。
沈葉青握緊利劍,一步一步朝盈妃逼近——
她混亂渙散的目光中迷亂了焦距,眼前一片朦朧模糊。
身上一陣熱一陣冷——
「紓兒,你不會是下不了手吧?難道冰冷無情的朱雀也會有不敢殺人的時候嗎?」
晉王緊緊地盯著沈葉青,他的話就像一個魔咒,催蝕著沈葉青緊繃的神經……
沈葉青恍然驚醒!
沒錯……她現在不是沈葉青,她是朱雀,是沈琉紓……
她必須殺了盈妃!否則就會被晉王拆穿她是在假裝恢復記憶!
沈葉青閉上眼楮,深吸一口氣讓自己鎮定下來,腦海中回想著當時在神龍山莊時第一次殺人的情境……
…………
……
龍靖天一掌打在沈葉青後背,將她直直的推了出去!
……
那個男人臉上驚恐的表情越來越清晰,沈葉青驚叫一聲,「快閃開!」
來不及了——
沈葉青手里的刀刃深深地扎進了那個男人的心房——
血流如注——
沈葉青身上和手上都濺滿了那個男人的血。
那刺目滲人的鮮紅,像地獄的火焰般跳躍在她眼里……
……
…………
沈葉青豁然張開雙眼,眼底射出絲絲寒光!
盈妃看到沈葉青眼神中蘊藏的殺氣,心中頓時充滿了濃郁的絕望氣息——
而這種絕望,從沈葉青手里的劍尖一絲一絲的滲入她的心底——
她無助悲戚的看著晉王,如同瀕死的動物乞求最後的希望——
而晉王眼中無情的決絕,將她的心一寸一寸的撕裂開……
沈葉青緊抿著嘴唇,拼命壓制著自己內心的恐懼和驚惶,握緊手中長劍,直直的向盈妃心口刺去!
「鐺————」的一聲!
一聲清脆的撞擊聲——
一枚暗器擊在沈葉青的劍身上,將她的劍彈向一邊!
沈葉青錯愕的回頭看去,一個黑影不知何時出現在大殿中。
腰間的青銅色令牌狠狠地刺痛了沈葉青的雙眼——
青龍令——
晉王微微眯起眼,「青龍,你這是做什麼?」
「王爺,現在還不能殺她,她還有利用價值。」青龍冷冷的說。
沈葉青定定的看著青龍,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冷絕和煞氣,讓她無法想象,那張陰暗的黑玉面具下,是一個謙遜溫和的儒雅書生。
晉王微微挑眉,琢磨著青龍的話,眼角不留痕跡的看了沈葉青一眼。
盡管他的動作已經小的讓人無法察覺,但沈葉青還是感覺到了從他眼中傳來的那道異樣的光。
沈葉青走到晉王身邊,將劍還給他,「晉王爺,我不舒服,想回房休息。」
晉王微微一笑,溫暖無害,「那好,你先回去,本王之後再去看你。」
沈葉青微微點點頭,轉身離開。
她是個聰明的女人,晉王/剛剛在想要怎麼支開她的時候,她就自己識趣的找個借口離開了。
她知道,晉王永遠不會完全相信任何人。
就算是自己最心愛的女人,他也一樣會處處提防。
沈葉青走後,大殿里只剩下他們三人,晉王問道,「你剛說她還有利用價值,此話怎講?」
「龍靖天被王爺關在王府也有一段日子了,王爺可曾從他身上找到降龍符的線索?」青龍淡淡的問。
晉王冷哼一聲,眼中閃過一道凌厲的寒光,「他也算條硬漢子,不管本王怎麼折磨他,始終一句話都不曾說過。現在除了降龍符,還有一個更重要的東西,本王一定要找到!」
「什麼東西?」
「一件能證實他真正身份的信物。」
…………
……
「龍靖天根本不是龍千山的兒子,他當今聖上的長子,滕王趙德秀!」
……
「就在你們血洗神龍山莊之前,莊主收到消息,後山有異動,他可能覺得情況不妙,就叮囑夫人,不管發生什麼事,一定要護少主周全,若莊主遭遇不測,就請夫人告訴少主他的真實身世,讓他拿著信物去找皇上,恢復他滕王的身份,詔告天下!!」
……
…………
青龍眼神中略有不解,「真正身份?難道他還有另一個身份?」
「這你就不必多問了,本王在他身上什麼都沒找到,本王猜想這兩樣東西應該會在蕭雲楓手里,如今他下落不明,你要幫我想辦法,讓龍靖天開口說出有關蕭雲楓行蹤的線索。」
青龍默思片刻,沉聲說道,「能讓龍靖天開口的,只有兩個人……」
「誰?」
「一個是沈琉紓……」
听完青龍的話,晉王心中第一反應也是她,但此刻真實的听到這個名字,心中仍然隱隱的抽痛了一下。
「另一個是誰?」晉王有些不悅。
青龍縴長的手指直指驚魂未定的符秋盈,「她……」
晉王深深地吸了口氣。
空蕩蕩的瞳眸里,倒影著憔悴流淚的盈妃……
夜深了。
空氣如同死亡般安靜。
沈葉青站在窗前,靜靜地凝望著靜謐的夜空。
良久,背後掀起一陣寒風。
「你來了……」沈葉青低聲說,像是自語,不帶任何情緒。
蘇清遠摘下面上的黑玉面具,那蒼白如紙的面龐如同鬼斧神工般精致完美。
「你不該殺人的。」蘇清遠的聲音如同夜色般清冷。
沈葉青啞然失笑。
「我當然不會殺人,」眼底劃過一絲寂落苦澀,「但朱雀會,沈琉紓會……」
沈葉青轉過頭,看著蘇清遠,眼神冷冽,「當然,你也會……那個老女官,是你殺的吧?」
蘇清遠的手指微微抽搐。
深邃的冰眸在黯沉的夜色中微微反光。
淡然的月色中,沈葉青的聲音沙啞而低沉。
「你殺了她,不是要殺人滅口,而是要用她的死,還我的清白,是嗎?」
蘇清遠霍然抬起頭,深深的望著沈葉青。
她猜得沒錯。
蘇清遠知道,沈葉青既然選擇了留在王府救出龍靖天,那他是無法改變她的決定的,事已至此,他只能盡自己一切努力去保護她。
晉王雖然深愛沈葉青,但他對沈葉青懷有身孕一事始終心有芥蒂。
為了還沈葉青一個清白,蘇清遠離開王府之後就去尋找那個老女官的下落,好不容易找到她之後,蘇清遠要帶她回王府向晉王澄清一切,但那老女官抵死不從。
盈妃很聰明,她從來沒想過要殺掉這個老女官,因為她一旦遇害,就會讓人想到是有人要殺人滅口,然後順藤模瓜,她誣陷沈葉青的事就會敗露……
所以,事後盈妃就給了她一大筆錢,讓她遠走他鄉,並且威脅她,如果她敢把這件事泄露出去半個字,就會立刻殺死她全家所有人。
蘇清遠無奈之下,只要選擇下下策,替盈妃殺人滅口……
霧色將沈葉青和蘇清遠重重包圍起來……
夜風席席,卻始終吹不散他們身上沾染的罪孽深重……
同樣的深夜。
一個蒙著面的縴瘦女子偷偷模模的行走在寂靜無人的王府里。
穿過幽深的小路,走到王府最深處。
那里有間佛堂。
那女子悄悄溜進佛堂中。
她把手伸到佛像的後面,似乎在找什麼東西。
忽然,她似乎感覺到模到了一個圓形的轉扭,眼中頓時閃過一道明光!
小心翼翼的轉動佛像後的機關轉扭,轟隆一聲巨響!
佛像旁邊的地面緩緩挪動,一個密道入口赫然出現在眼前!
那女子四周環顧了一下,便朝密道中走去。
密道很深,而且越往里面越深。
走到最深處,里面是一個巨大的水牢。
那女子站在水牢邊,看到水牢中間關押著一個人。
他低垂著頭,頭發披散在面前,擋住了他的臉。
多半個人都泡在冰冷的寒水里,兩個手腕和腰間都被粗重的鐵鏈緊緊的鎖住。
那女子仔細看了好一會,才怯生生的喊了一聲,「少爺……」
半昏半醒中的龍靖天忽然渾身一震!
那個女子的聲音很小很細微,但在龍靖天耳中卻如同驚濤駭浪一般!
「這不可能……」龍靖天心中暗暗低語……
之前,所有的人都叫他少主,而這世上,只有一個人會叫他少爺。
而這個會叫他少爺的人……早已不可能再說話了……
「少爺……是你嗎?」那女子緊接著又叫了一聲!
龍靖天心中驟然驚詫!
他拼盡全身力氣抬起頭,循著聲音望去……
此時的他已經被折磨得不成人樣——
滿臉青黑的胡渣——
臉色蒼白的如同鬼魅一般——
毫無血色——
龍靖天視線模糊,看不清楚眼前的景象,只能隱隱的看見有一個人影在晃動。
「你是誰?」
「少爺……是我,我是盈兒……」
她的聲音如細針一般穿透龍靖天的耳膜!
…………
……
神龍山莊里,一個小女孩抱著一個小花盆跑到龍靖天面前。
「少爺少爺,你看,盈兒種的花花,長出來了……」
龍靖天瞧瞧她的小腦袋,「跟你說過多少次了,要叫少主,不是少爺……」
盈兒傻傻一笑,「盈兒記住了,要叫少主。」
盈兒一臉得意的把小花盆抵到龍靖天面前,「少爺你看,盈兒種的花漂不漂亮?」
「嗯,漂亮。」
「那盈兒漂亮還是花花漂亮?」
「盈兒漂亮。」
「那少爺喜不喜歡盈兒呢?」
「喜歡,等你長大了,我要娶你當老婆……」
……
「你不會明白的,少主之所以這麼在意著幾盆花,是因為一個叫盈兒的小姑娘……」
「那個叫盈兒的小姑娘已經死了很多年了,他爹以前是山莊的園林師傅,這些山茶花,就是盈兒最喜歡的……」
……
龍靖天安靜的蹲在那一堆殘花碎片前面,眼神中凝聚著深濃無比的痛心與掙扎。
輕撫山茶花的斷枝,如同撫模著自己心愛的女人一般溫柔憐惜。「盈兒,對不起……」眼中溢滿了無盡的悲傷。
……
…………
是夢嗎?
還是他的幻覺?
龍靖天的眼中升起濃濃的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