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居然走到了這里——梧桐成蔭的藝術街。賣字畫,替人畫像的人最多。
朵兒轉身看著男孩,笑了起來,「還沒有遇到讓我可以難過得非哭不可的事情。」
葉縫間漏下來的陽光從大男孩的頭頂灑下來,他站在畫板前,體型修長,皮膚白,五官清雅,棉質的短袖白襯衣,淺色薄面牛仔褲,漂亮得文質彬彬,身上沾著細碎的顏料,可是你卻覺得他分外干淨。
是什麼樣的家庭才可以教育出有這樣一雙眼楮的男孩,清明純澈,好象不沾塵世,不懂污穢。讓人好生嫉妒。
男孩彎腰在水桶里洗手,帶著一份與窮畫家不相稱的矜貴,語速不緊不慢,「好久沒看你過來了。」
朵兒踮著腳,看了看男孩畫板上的作品,「嗯,最近忙,你的畫兒賣出去了嗎?」
男孩轉身收拾畫板,「總是遇不到像你這麼大方又不懂欣賞的主顧。」
朵兒呵呵的笑,「藝術家可真不會做生意,夸兩句客戶您真有眼光,你難受啊?」
男孩把畫板掛在自行車上,「可是你的確不懂欣賞,我畫的畫,你根本看不懂。」
朵兒故意哼了一聲道,「可我有錢買不就行了,我不懂可以裝懂,可以讓別人以為我懂,就行了啊!」
「像我這樣的藝術家,遇到你這種銅臭味的主顧,真是一件令人頭疼的事。」
朵兒見男孩在收攤,便幫他把水桶里的水倒掉,裝進工具袋里,掛在車頭上,「別頭疼了,我最近也沒那個閑錢來讓你頭疼。你畫沒賣出去就算了,本來想敲詐你一杯茶喝。看來沒戲了。」
男孩蹬掉自行車的後架,扶著車頭,「走吧,昨天遇到一個跟你一樣不懂欣賞的暴發戶,夠喝一個月的茶了。」
朵兒聳了聳鼻子,「那你還得交房租。」
「等你有錢了,我再賣一張給你,不就有錢交了嗎?」
朵兒喜歡看著男孩的眼楮,里面清清冽冽的,真好,明明說著如此市儈的事情,他卻可以帶著仙人之姿來談論。
朵兒坐在男孩的自行車後面,風把她的長發吹得飛了起來,像她此時的心情,她笑著問他,「喂,你有過無路可走的困境嗎?」
陽光曬在男孩身上,他眉眼都溢著溫柔的光暈,可他的話,篤定而自信,「沒有,因為車到山前必有路,若是沒有路,也可以走出一條路,不管是自己還是別人,有腳的地方,就有路。」
朵兒心下忍不住一顫,她靜靜的閉上眼楮,男孩的話,就這樣軟軟的,又強勁的灌進她的血液里。
朵兒從藝術街喝完解憂茶回家,心情好了很多。
撲粉,化妝,選了件小吊帶,再配上了一條半身長裙,就不會顯得那麼野,長發放下來,耳鬢各拈出一股,向後合住,擰扎成小髻。
鏡子中的自己,倒顯得淑女了。
不知道這樣打扮,算不算合適?
路,總是走得出來的,怎麼會無路可走?
自己的腳或是他人的腳,有什麼關系?只要那條路可以通往山頂,是自己走的,還是別人替自己走的,又有什麼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