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神曲
這合奏之人竟是兩位白發老者,撫琴之人青衣白髯,手指似燕過流水,曲聲流瀉。浪客中文網舒殢獍弄笛之人也是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站在撫琴老者身後,夜風吹過,衣袂飄飄,仿佛要御風而走一般。
穆青果听得如痴如醉,縴細的手指于身側輕彈,宛如撫琴在手。她甚至忘記了隱藏行蹤,就這麼踏著月色一步步向著瀑布邊的兩位老人走去。
那兩位老人猶自未覺,專注的各自演奏著曲子,這兩種樂器演奏著兩種不同的曲子,看似不相干,卻又相輔相成,琴聲如珠玉落盤,笛聲如玉筍新出。真是仙樂一般。連江遠諾這樣不懂音律之人,也感覺心曠神怡,如痴似醉。
穆青果盈盈走到了他們的近前,兩位老人仿似都不曾看見穆青果的到來,只是沉醉在樂聲里。一曲方了,余音繞谷久久不絕纊。
那撫琴老者收回手指,雙目微合,似乎還沉醉在方才的樂聲之中。那弄笛老者收起了笛子,撢了撢身上被瀑布濺濕的肩頭。
兩位老者同時看向穆青果。青衣老者道「孩子,你怎麼會來到這里?」
穆青果仿似心都被融化了,閃著一雙漆黑的眸子「晚輩冒昧前來,只因兩位前輩所奏的曲子實在是讓晚輩欲罷不能了,還請兩位前輩見諒!徂」
那白衣老者哈哈大笑「你這女圭女圭倒是與眾不同。這個年頭誰還來喜愛這勞什子曲子。有空閑都寧可去練武功,好爭得個在武林中的立足之地。我以為也就我們這兩個老棺材板,才喜歡這些個自恃風雅之物呢!」
穆青果忙道「前輩這樣說可就不對了,人各有志。有人喜歡名利,有人就喜歡淡泊。又怎麼可以混為一談呢?」
那青衣老者哈哈大笑「你看看,師兄。就跟你說千萬別同女子講道理,那是永遠講不通的。」那白衣老者也是哈哈大笑。
穆青果走上前去,低身輕輕地撫著放在地上的古琴。這琴木質已經被磨得光亮,顯然年代已久。穆青果輕輕地道「好一把古琴,難道這就是在江湖中盛傳失蹤了多年的鳳尾琴嗎?方才晚輩听著兩位前輩所奏的曲子,只覺得兩位前輩雖然各自沉醉在自己的樂曲里,可是余音總是能與對方的曲子合拍。真是世間罕有的仙曲。」
那青衣老者點了點頭「好,難得你年紀輕倒有這心思。莫非你也喜歡這東西嗎?」
穆青果點了點頭「是,晚輩只能說是無比艷羨,卻不敢說能及之萬分之一。听了兩位前輩的曲子,晚輩那些曲子就跟驢叫差不多了。」
白衣老者哈哈大笑「你這女圭女圭倒會說話,我老人家愛听。師兄,我一直自認為這世間再無第二人能懂咱們的音律了,不想這女女圭女圭倒也能慧眼識真金。」
青衣老者微笑著點了點頭「不錯,不錯。你這女圭女圭具有慧根。我老人家倒是喜歡。」
白衣老者笑道「師兄,難道你要收了這女女圭女圭做弟子麼?」
青衣老者站起身來,身材偉岸,器宇軒昂「這有何不可?良師難求,具慧根的弟子也是百年難遇。」
穆青果喜道「果真麼?前輩願意收我做弟子麼?那真是小女子夢寐以求之事。」
那兩位老者哈哈大笑「不錯,我們兩個這般大的年紀了。等兩腿一伸這曲子不就失傳了麼?」
穆青果奇道「這曲子叫什麼名字?一定也是不俗的名字!不知這曲子是誰人譜下的呢?」
白衣老者頓了頓「這曲子的名字倒也風雅。名為《座上客》。」
穆青果奇道「因何叫做《座上客》呢?其中可有什麼典故麼?」
黑衣老者道「自然,這曲子是春秋之時一位宮廷樂師所創。這樂師名為公孫木。他喜好音律,一直在宮廷中埋沒在眾多樂師之中,從不被帝王所重用。他于郁郁之中譜了此曲。名為座上客,就是盼著能有人和他一同演奏此曲,可惜的是這曲子一人奏來並無稀奇之處,只有兩人合奏才能顯出其不俗之處。尾音相搭,不離不棄。似好友、如情人。」
白衣老者道「這曲子有詞為︰淒淒子心,迷離***,盈盈鎖七弦。柔荑浴蝶衣。予君金匙,啟我寂寥。一曲終了了。」說到後來白衣老者竟合著拍子唱了起來。
二來歷
穆青果听著听著竟然瑩然落淚「這公孫木前輩那時該是如何的孤掌難鳴?這份寂寥竟如深宮怨婦一般,難書難寫。真是可憐!只是不知兩位前輩是如何得到這曲子的?」
黑衣老者道「一切都是機緣巧合吧!我與師弟喜好音律已久。三十年前在集市上看見一位青年在叫賣這架古琴。那青年一看就是個酒鬼。說這琴是他家世傳之寶。為生活所迫才來賣琴。我們倒也不知道他所言是真是假,不過這琴我卻是一眼就喜歡上了。便出了十兩銀子買了這古琴。琴上綁著一根竹笛。笛子也是年日久遠,被磨得猶如玉色。我與師弟簡直愛不釋手。」
白衣老者道「不錯,這笛子我一見便喜歡上了。」穆青果看去,在幽藍夜色下,這笛子果然通體碧綠,宛如綠玉一般。
白衣老者接著道「回到了住處,我們兩個便要合奏一曲。可是這笛子卻怎麼也吹不響。」
穆青果道「那笛子管子中定是塞了物件是不是?」
白衣老者豎起大指「好個冰雪聰明的女女圭女圭,果然笛子中塞了一塊絹子。上面便寫了這首曲子。並寫了這曲子的由來。公孫木前輩一生譜成此曲,卻也是一生未能听到此曲湊響。可謂是造化弄人了!」說完長嘆一聲,甚是惋惜。
穆青果點了點頭「世事本就如此,越是祈求之事,未必就能遂了你的願。可是總有一些你想不到的事情,來的卻是那麼的措手不及。」
黑衣老者哈哈大笑「你這女女圭女圭才多大?就有這麼多的感慨?你這年紀就該在父母膝前撒嬌才對。怎麼懂得人生得無奈呢?」
穆青果眉頭一軒「難道老天爺還會顧忌誰的年紀小,就不會把災難降臨到她的身上麼?」白衣老者道「這女女圭女圭說話我真是喜歡得緊。師兄,這谷中烏煙瘴氣的,我真是不喜歡了。遠不是從前的幽靜了。咱們帶著這女女圭女圭一齊離開,去尋一處世外桃源,好好地把這一身琴藝傳了給她如何?」
穆青果急道「不行,兩位前輩,我還有一事未完,這件事情我若不做,就是在天宮里也不會開心的!」
白衣老者道「哦?那是什麼事情?難道這個世界上還有比彈琴吹笛子更加重要的事情麼?這我老人家可真要听一听了。」
穆青果咬著下唇卻不說話。那黑衣老者道「我正奇怪一件事情,因何整個谷中之人都在沉睡,而你卻醒著呢?」
穆青果微微一笑「我沒有飲酒吃肉,自然就不會睡的。」
黑衣老者道「難道你是說有人在吃食中下了安眠的藥物了,可是?」
穆青果點了點頭「我是偷偷听到的,因此假裝吃了。這才沒有錯過兩位前輩的神曲。」
白衣老者道「那你可知我們二人是誰麼?我看你這女女圭女圭冰雪聰明,你來猜猜看!」
穆青果點了點頭「其實晚輩心中早就有個疑問,說的錯了,兩位前輩不要見怪才是!」
黑衣老者道「這有什麼可怪罪的?我們這兩個老家伙本來就是無名之輩。不知道名字那也是極其正常的事情啊!」
穆青果頓了頓道「我猜兩位前輩,這位青衣前輩名諱可是鐘一曲,白衣前輩名諱可是俞一笛?兩位前輩在江湖中並稱‘鐘俞二仙’」只因兩位前輩姓氏正好同鐘子期俞伯牙相同,又是一般的喜愛樂曲。這便得了個鐘俞二仙的名頭。可對?」
兩位老者哈哈大笑,白衣老者道「你這女女圭女圭老夫真要另眼相看了。想我們出道之時,你娘也未必出生了。不想你竟會知道我們這兩個老家伙的名字,真是稀奇稀奇!」
江遠諾雖離得遠,但他習練暗器之時,早把耳眼練得超乎常人。這時听到這兩個名字,心中卻是愕然。他並未听師父、義父向自己說起過江湖中還有這麼兩個人。
穆青果臉上微微一紅,吐了口氣。其實她也不敢確定,只是看著有七分像,這才試探著說了出來。其實這兩個人的名頭,穆青果是幼時听上官雲飛說起過。那時她纏著上官雲飛教自己音律樂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