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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魂鳥魂總難留.鳥自無言花自羞
口里說著只是出去散散步.但是直等到日薄西山.游走的人兒才不得不想起這最終的回還.
「鐘鼓饌玉不足貴.饌玉炊金何為悲.只願長醉不願醒……」墨宇已經醉的發昏.口里呢呢喃喃.手中拎著兩壺陳年老酒.就這麼一路踉蹌跌撞、三搖兩晃的邊走邊喝.是上好的竹葉青.味道腥辣、濃烈.豪飲便易上頭.
一走三晃、酒嗝不迭.體力已經極近透支了.他迫切的想擇一隅角落坐下來歇息一下.但偏生不遂人願.他走遍了大楚皇城大大小小幾乎所有的街巷.就是沒有一個地方合適安置自己.沒有一個地方……他不想看到人.一個都不想.卻沒有一個地方是沒有人的.
他不想看見人.一點兒都不想.很不想.非常不想.他看到人就覺得厭惡.
天風撩撥.萎靡了一頭亂卻的散絲.墨宇心里便莫名其妙地就恨起來.
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多人.這個世界最不缺的就是人了.改天老子定要殺他幾個……不.不行.幾個不夠……不夠……都殺了.統統殺了.全殺了殺干淨.殺了.
……
就這樣.墨宇就著如此大醉酩酊的.僅憑著記憶中那點兒熟稔.兜轉了幾個大圈子之後到底還是回到了公主府去.
早有侍從守在府門口焦灼不堪的四下張望.甫地一瞧見了墨宇滿身酒氣的身影.那懸著的一顆心這才稍稍往下放了一點兒去.又見他跌撞而行神智恍惚.更是登地就吊起了一口氣.忙大跨幾步上去攙扶.
被墨宇一抬手掀了個仰翻.
那侍從一頭霧水.不知這位駙馬是在生的什麼氣.轉念又當他是在撒酒瘋.翻身打算起來再去扶他.不想又被墨宇沖著心窩一腳踢了過去.
墨宇沒放水的使了很大的力.沉目就著朦朧酒氣看那侍從吃痛而不敢發泄、齜牙咧嘴竭力隱忍的模樣.他心口窩著的那些悶郁頓然就覺消散了不少.忽地哈哈大笑、嗓子一揚︰「起來.起來打我.」混雜著不加掩飾的酒意.「我讓你起來打我.」見那侍從傻傻的不敢動.墨宇脾氣又起.提了那侍從的領子一把就揪了起來跟著又往旁邊一摔.
侍從使力站定了身子.捂著心窩一臉發愣的盯著墨宇不敢發聲息.
他越是這樣.墨宇便越是窩火.「啪」器皿破碎的聲音.墨宇把手里提著的酒壺高高舉過頭頂、後一個發力狠狠地砸在了瑩石地表上︰「沒用.真是沒用.窩囊廢.沒用……有本事來打我.來打我呀.」他梗著脖子聲息有些撕裂.一張面目赤紅的似要滴血.
過激的舉止與響動引來了公主府里更多的下人.面面相覷間都明白了這位駙馬怕是醉的不小.偏偏誰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去惹這酒意彌深的人.只得圍攏在他周圍且看護且等待.任憑他怎樣罵個痛快.直到他酒意再一次大肆上來、眼皮犯困.身子不由自主的自己軟了下去.
這一干侍從婢女們才算是深深的吁下了一口氣.七手八腳的將他一路抬回了廂房里去.
這一路上墨宇閉著眼楮睡意朦朧.不辨神智間依舊嘴角抽動、小聲碎念︰「窩囊廢……沒用.沒用……」這望似無頭緒的話.也不知道是在罵方才那侍從.還是在罵剛剛接了聖旨一道、在朝中徹底失了官職的自己.
令月一直都在好奇.自己與華欞.為什麼分明是那樣冷靜自持的兩個人.卻會于那森森沉沉的帝宮之中有此一世歷經千世千劫的淒艷邂逅.自此後那些本不該存的情愫卻還依舊如潮水般漫溯席卷.一發不可收拾.也似乎是再沒有什麼可以把它們攔住.
但不該有的情愫.天不成全的心意.人是再怎麼精誠竭力也是無力留住的罷.
歲月坦緩、指間風華.就于此間波瀾不驚的流光長河中.她已出落得美慧無雙.艷麗眉目間抬眸斂顏全是絕代的風華.眉眼盈盈似潛藏著不達眼底兒的笑.而他卻終于還是遠去了.他還在蛻變.現在的他早已不再是彼時那最為單純淨美的少年郎.他已變得叫她不認識、決絕的似乎已經沒有了屬于「人」的感情.
權利的爭奪.當真是一件極可怕的會使人瘋狂的事情……
令月只覺得一陣不能自拔的頭痛.不想了.再也不要去想了……
她為遣散這時不時的分神.抬首轉眸隨心瞥了眼天幕.一襟晚照為這皇城大地灑下成陣暖融融的顏色.她嘆了口氣.似是放空了那些繁冗的念緒.起身出了屋子往外散心.
念著這個時候駙馬應當已經回來了吧.就勢順長廊一路往墨宇的那間廂房一路過去.
她無心打擾他.更不喜歡處處時時都粘著他.這一遭原本只是想看看他回來沒有的.誰知才走到他房門邊兒.迎面就是一股子辛辣刺鼻的濃烈酒味兒.
「這是喝了多少啊……」她心里這麼想著.細細的柳眉免不得糾結一顫.旋即推門進去.直抵湘簾一道掀起來入了內室.
正看到墨宇就在榻上迷迷糊糊的醉著、睡著.一身繚繞酒氣.地上零零散散的落了些不多的酒壇渣滓.想是方才他在院子里摔碎了酒壇落在衣袍上、又在無意識間被順著袍子一路帶進來的.
這麼副情景直勾勾撞在眼里.令月突然就不知道哪里來的這一股子氣.這與素日太不相逕庭的慍惱脾氣.
她幾番壓制.回首冷著面目命跟進來的婢子去打了盆水.又接過在手.上前一步.對著墨宇那張醉的昏沉的臉.徑直一盆水就狠潑下去.
「嘩啦」冷水兜頭又落地的聲響在這靜謐又詭異的此刻.听在耳里尤其發刺.令月揚起帶些顫抖的聲腔又怒又氣︰「顏墨宇.你看看你現在是什麼樣子.」千般委屈與苦楚氤氳心底無處也無力再去擱置了.
是的.我知道你失了重用沒了官職心里不痛快.可你也不能就如此自暴自棄自輕自賤吧.不入仕途.何曾便不能走別的路子了.況且你娶了我做了駙馬.難不成便只有失去而沒有得到.我是堂堂楚國公主.我是皇室里的女子、一國之君的女兒.身為駙馬的那一份尊崇何至于就叫你嫌厭到如此、唾棄到了如此了麼.
她已是十分恨鐵不成鋼.又十分委屈與幾近無奈.自新婚後就一直竭力壓制、蘊于五內的那通悶郁隨著一盆冷水的潑灑而盡數發泄出來.
墨宇似乎醉的狠了.大秋天的被令月這麼兜頭猛地一盆水潑下去後.居然只是皺了皺眉翻了個身.爾後睡的似乎更為洶洶了.
看在眼里.令月便越是忿忿難遏.她欲哭無淚.盛著心頭火.甫地一轉曼身對著婢女劈頭蓋臉的訓斥︰「你們就是這麼伺候的.下次若是再叫本公主得知駙馬徹夜不歸、亦或肆意買醉.你們就都給我滾出公主府去.」火氣全部都撒在了侍女的身上.
變了.一切都變了.在此時此刻桑海桑田人事不復的如今.滿眼蕭瑟、欲歌卻淚……
墨宇這一大覺睡的好生昏沉.直至次日貼近晌午的時候才悠悠然醒了過來.
醉酒的人通常情況下是最容易被原諒的.但這一次.卻顯然不是這樣.即便令月在潑了墨宇一身冷水後.便有婢子匆匆進去貼心的服侍墨宇擦拭干淨了身子、又換上燻了茉莉香的暖暖的底袍.但因著飲酒過度的緣故.他初初醒來時還覺得有些緩不過勁兒.
而令月昨晚上臨走前說的那些話.已經被皆數傳達到了墨宇這里.
她不許他徹夜不歸、不許他肆意買醉……呵.真是可笑.
墨宇踱至窗邊一把推開那兩扇緊閉的窗子.就著風口悶悶不樂的坐在小幾旁.
身為一個男人.卻不能入仕為官、不能戰場退敵.這一干頂天立地好男兒所能去做、所應當去做的事兒.就因了一個勞什子「駙馬」的名頭而全部被抹殺干淨.這倒也就罷了.論些私下里的事兒.身為男人還不能去尋花問柳逛青樓找女人.甚至連喝酒的權利都被剝奪、出外散步都得記著回去的時辰、連架都找不到人打……這個男人不是窩囊廢還能是什麼.他還能做些什麼.窩囊廢.
墨宇只剩苦笑.一抹心酸漾在心上.
「駙馬爺.」送醒酒湯的侍女在這時行進來.對著墨宇行了個禮、將那醒酒湯放置在小桌上後.啟口試探性的問得小心.「不去……公主房里看看麼.」
「不去.」一聞了「公主」這兩個字墨宇就心里不舒服.甫地揮了廣袖打斷她.斬釘截鐵的兩個字.
「可是……」
「本駙馬今兒想一個人睡不行麼.」一句話就把這還想說些什麼的侍女給堵了回去.落在耳里听得真真是尷尬萬分.
墨宇不再去理會她.起身行回內室.一揮手把那湘簾一道放了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