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兒驚了一下,旋一微愣,將心念收了一收,復淡然著面目走了過去。百度搜索,
澹台嫵兒面眸轉過,對著漸行而來的殊兒上下打量一眼︰「小姐果然是想明白了。」復又道,「本王妃可是猜錯了麼?」她並不知道殊兒會在今夜里來遼王府,亦不知道殊兒會持著怎樣的心念、怎樣的態度去見帛逸。但看忻冬的意思,那件令她所深深憂怖的事殊兒最終會否決掉,這是**不離十的。故這陣子她便分外的留了一份心思,果然是將她等到。
月華隨了浮雲的遮迷與游離而時明時暗,光怪陸離的那些影波就顯得極沒有一個主心骨,心境也跟著一陣陣的恍惚著。
殊兒在見到澹台嫵兒的這一刻,原本難以按捺、難以平歇的涓涓情念條件反射的一瞬就渙散干淨。她對眼前這個女人實在提不起什麼好脾氣,偏生一雙桃花眸的邊緣眼角還帶著未干的淚痕,這便叫她覺得有些沒面子︰「我都按你說的做了,你還要怎樣!」性子不由自主的漫溯了起,她音波有些咄人。
不過嫵兒並不打算挑殊兒的不周全處,她這遭守株待兔般的等著她,可不是因為實在太閑故而干巴巴的吹冷風的︰「三小姐不必這樣劍拔弩張。」嫵兒很是氣定神閑,唇角浮展起一絲淺笑,雙目凝起,「本王妃只是想提醒三小姐一句,既然已經如此決定,就不要再拖泥帶水藕斷絲連。」說話間又湊一步,頷首沉目、聲息壓下,「你得讓他死心……除非你嫁人。」一頓後又一揚聲,凜冽與逼仄之勢錚然並存。
澹台嫵兒如此言語相逼,實在是有一種得寸進尺的不佔理、不讓步的蠻橫感,這樣的感覺使殊兒覺得自個是被人給欺負了。她的心性一向孤高,關乎體面的東西更是較真的厲害,從來就忍不下委屈。
可現下面對著大有幾分眉飛色舞、戲謔且得意的遼王妃,殊兒卻發現自己居然持不起一絲一毫高傲性子,連心性都變得很是隨意與平和。興許是太累了,又興許是絕望了……
寒露又下,流霜浸染周匝一叢花樹草葉,原本蕭條的深秋氣候被這驟起的濕潮之氣做弄的更為淒涼。
依稀有風過樹梢的聲音扯得悠長,蕭蕭艾艾恍若長歌當哭……
「我明白。」不知過了多久,殊兒一張顏色深濃的面目,漸趨被又變得沒了光波的昏黑靜夜遮掩、藏匿的淡化了許多明艷,曇然啟口,聲息無所謂歡喜與落寞,「既然是我上官殊兒決定好的事情,就一定不會再有波折橫生而出。」心念一橫,她言的好似起誓。
這般音聲漫入耳廓,听得出沉澱在里面兒的一絲絲堅韌決斷。嫵兒莫名的安了安心,垂瞼淡淡︰「三小姐素來都是明白人。」如此回道。
長廊之後那一處清寡夜光耀不到的地方,忻冬默默然孤身孑立,屏息凝神靜看著澹台嫵兒同自己的三姐如此這般一來二去。
一切都沒有出乎自己的意料,三姐還是那個行事干練的三姐,她身上所擁有著的無論是弱點還是優點,這麼多年似乎依舊都沒有怎麼改變……
夜風打著輕漩兒拂過忻冬噙著黯然的眉梢,薄涼如織,不由在心底跟著一並回旋。
這樣的情勢,該是自己願意看到的,不是麼?卻為什麼還是這麼不開心呢……她有些莫衷一是。
心底忽地翻騰起一種沖動,這股沖動極強烈,她突然沖動的想要走出去同三姐說些話、做些解釋……但她克制住了自己這個頭腦發熱的不由自主,因為她知道事已至此根本無法解釋、說話也不知該說什麼話。
她有私心,倘使不是這因了對帛逸的一份私心,忻冬又怎麼會……但她是人,她無法做到如神佛一樣擁有大志的愛。
人是自私的,都是自私的。人也是惡的。
人見不得別人壞,別人一壞便會嗤笑那人的窘境、憤慨那所謂的惡有惡報,來證明自己是多麼的良善;而人更見不得別人好,一見了別人好,便會萌生起嫉妒的心念,假裝高潔的給予鄙夷和佯作的輕蔑不屑。
人會恨你有、笑你無。你有他便會憤恨,便會生氣,氣你為什麼有,氣你為什麼過得充盈;而若你沒有,他便會嘲諷你的匱乏、肆意踐踏你的尊嚴來彰顯他自己是多麼高貴……
人性爾爾,從來如斯!
忻冬這念頭兜轉的有些遠了,她只是很神傷,所以順著如織思潮不由就出了神,想得自然也就跟著多了起來。
私心雜念難以摒棄,卻又偏生難以舍卻、更難兩全。
這是折磨,這是一種苦惱的痛。
五濁惡世如此……。
殊兒不記得自己當夜里是怎麼離開遼王府的,她的足步每一步都邁得有些發顫,但面上還是那麼副雷打不動的四平八穩。
這是她最後的一份堅持。
她已經輸了,即便是在左右權衡之下做出的決定,但站在感情的角度,她不止是輸了,而且還很慘。
遼王妃的顧慮其實不需要,帛逸既然已經娶了澹台嫵兒為正妃,那殊兒又怎麼會再去叨擾他?這樣做顯然毫無益處,她也決計不會去給帛逸當一妾室,這是一早便清明的。
那一晚自遼王府回去之後,殊兒便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對著一室靜然氛圍沉思了很久很久。
是啊,當初自己來到兆京為的不是什麼風月情濃,而是為了模清京都脈絡,為上官一族日後往帝都的遷徙而盡早做好準備的……經了與帛逸這一遭委實是橫生出的旁枝錯節,她竟險些就把這些正經打算給忘記了!
她努力告誡自己,決計不能再這樣竟日連天心不在焉的懵懵惑惑下去了!兜兜轉轉的時日已經夠長,一切也應當回歸到最初的那個點上來。上官家需要她這位族長,門楣的光耀與重振的決心是不可能被任何外力所動搖、更不可能是會被輕易改變的……。
九月九日這一天,大楚皇城發生了一件極轟動的大事。
楚皇太子雖納有侍妾,但因太子乃是國之根本、太子妃更是未來國.母這一特殊身份之故,遲遲都未有冊立正妃。然在這一日,楚皇召都城大門大戶閨秀千金、及太子宮中列位女眷齊聚城郊別院祀禮台,意欲定下懸空已久的太子妃之位。
花里挑花百鳥擇鳳,最終奪魁、舀下太子妃鳳冠的……是美名在外的上官家嫡出三小姐、現任的上官一族族長!
是時她以一曲《獨步蓮華》並著絕美無匹的容顏貌艷驚全場,渀佛佔據了天地間所有奪目光暈,除她之外再無一人可稍稍入眼一觀。
她被楚皇疑為天人,當即結束選妃,欽點為了太子正妃!
好不做弄……
原本殊兒嫁于遼王帛逸乃是一件極好的事情,因帛逸的母妃淑妃乃是現今大楚三大世家之一的澹台家小姐,這麼一來,上官與澹台便自然而然的結下了交好;而上官世家本就與慕容世家交好,若再與澹台世家交好,則于這三大世家之中上官便可兩方都受利了!
卻不想,殊兒她竟陰錯陽差成為了太子妃!
太子的母後、當今大楚皇後乃是原大楚兩大名門之一的顏氏。
顏家,這是一個專出皇後、太後的,與大楚皇室親近的不分彼此的家族。
這顏家是與曾為世家、後漸沒落的北冥家交好的,而北冥與上官兩家卻是因著祖上的積怨而成為歷代的宿敵。
時今殊兒一為了太子妃,顏家礙著與北冥家的那層緣故,還當真不知該如何處理與上官家的局勢了!同樣,上官也會顯得很是束縛手腳、不知該如何舉措,與顏家的關系也只好權且保持在一個中立之上……
世間之事總是做弄,陰晴圓缺難隨人願。這也正是娑婆世界的一大獨有處,予其說是天意弄人倒不如說是規律如斯。
不過對于此次選妃結果,無論家族之間如何自處、如何糾結,對于上官一族都無外乎是一個極好的彩頭、甚至可以預見後日相當長一段時間里不可匹的無上風頭!
太子乃是後日之君,太子妃是其正妻,那便是下一朝的皇後啊!時今這個名頭落在了上官殊兒頭上,這便意味著上官世家會在下一朝出一個皇後!
且……
當日選妃結束後,太子宮里那位作為另一個當事人的東宮太子,正捧著宮人呈遞上去的上官殊兒的畫像,看得不覺就失了神。
水墨丹青繪就不出畫中人兒的一世城傾,似曾相識又分明一見驚艷的矛盾感,驅馳著這位氣血方剛的年輕太子的內心……無論如何,這樣的感覺極美好,他極歡喜這樣的感覺,恨不得現下立刻便見到她!極迫切的登時便見到她!哪怕見到她之後自己即刻就會死去、就會于彈指間灰飛煙滅!
即便是一幅沒有生氣的畫卷,這啞物在太子眼里看著看著居然也有了十足的靈動生氣,只因這畫卷繪就的是她……
總之一句話,太子殿下對于這次選妃結果亦是大為贊賞,開懷不已,無限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