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離不知道她是怎麼走出的唐宅,也沒意識到她的情緒此刻多麼清晰可見。|孤身一人生活多年,她早已學會了自控、習慣了帶著微笑的假面,可是,在遇見了那個人之後,她精心構築地堅強轟然倒塌。回憶如洪流般向她的襲來。
「阿璃,我是爸爸,是爸爸呀。」
「嗯,我們阿璃是最美的女圭女圭。」
「阿璃,寫完作業爸爸帶你坐旋轉木馬。」
「阿璃……」
阿璃,阿璃,他說她應該是讓人捧著手心里寵著的美麗琉璃。可是,琉璃易碎,傷了心之後,便只能流離。
琉璃,流離,重復著同音不同字的名字,流離忍不住勾起嘴角嘲諷,那些過去已過去那麼長時間,她以為終有一天會走遠,可是現在,那些過去是如此清晰可見。
「對不起……」葉安的車開出b市很遠,流離才干澀地開口。
「那個宴會,我原本也只是打算出現一下而已。」葉安淡淡地說,言下之意是即使你不說,我也會早早離開,所以,沒必要說對不起。
流離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心里泛起一絲暖意。從她說要離開,到現在,他沒問任何話,這是一種禮貌,但不得不說也是一種體貼。
「我……」雖然不願提及過去,但突然說離開,流離還是覺得該解釋一下。
「你累了就先睡下吧。」葉安打斷她的話。看她的臉色,他就知道,今晚的事她不願意說。今晚的事,他隱約覺得和唐家有關,唐家,葉安看了眼後視鏡里遠去的b市,目光銳利。
流離沒想到他會這樣說,但還是側了側身子,窩在座位上閉上了眼。意識漸漸迷離,她確實累了,好像被什麼東西抽走了全身的力氣。
流離醒的時候車子已經開進a市市里,十點半的城市夜晚,四處的閃動的虹霓,看著來來往往流動的車流,流離覺得恍惚,好像b市發生的一切不過是場虛幻的夢。
「吃什麼?」看到她迷蒙的表情,葉安微笑,放輕了語氣。
「冰激凌!」習慣了在心情不好的時候吃冰激凌,流離未經大腦思考,就月兌口而出。
想不到她回答這麼干脆迅速,葉安一愣,然後上揚了嘴角,竟笑出聲來,「真矯情。」
流離正在為自己不經大腦的回答後悔,听到他的笑,流離更是懊惱,不禁回嘴,「矯情總勝過無情。」
「還是先吃飯吧。」好不容易看到她情緒好轉,葉安也不和她計較,提議說。半夜空著肚子吃冰激凌,這女人還真是會折騰。
「嗯。」畢竟是因為自己連累他這麼晚都沒吃飯,雖然不想吃,但流離也不好再說什麼。
吃完飯,葉安竟然真的帶著流離到了冰激凌店。流離一個人吃著,各種口味,吃了很多,吃到後來,流離覺得全身上下都是涼的。但她覺得暢快,全身都涼,也就感覺不到心冷了。
「謝謝你。」流離咽下最後一支冰激凌,舌頭都凍得僵硬,但還是很認真地對葉安說。
「怎麼謝?」從進這個店開始,葉安的臉就像冰激凌一樣冷,這樣小資情調的店,他竟然陪她在里面坐了這麼長時間。
「請你喝酒。」流離嬌笑,媚眼如絲。
然後沒等葉安同意,就拉著他往對面的酒吧走去。
「再來兩杯伏特加。」流離喝得兩頰暈紅,但吐出的話依舊明白清冷。
「一定要醉?」看著她從進來就拼了命的喝酒,葉安皺眉,盯著流離捂著胃的手,冷了語氣。
流離頓了頓,咯咯地笑,「要不干嘛來喝酒?」
看著眼前遞過來酒杯的任性卻嬌憨的流離,葉安沒再開口,由她吧,葉安接過酒杯。該死的,葉安猛地喝了口酒,從什麼時候起,自己竟然習慣了對她縱容。
從酒吧出來,已經是凌晨,葉安拍了拍走路搖搖晃晃還喃喃自語的流離,「家住哪兒?」
「啊?」流離抬頭,眼神迷離。
「你家在哪兒?」真不該縱著她喝成這個樣子,葉安皺眉。
听到葉安重復,流離才終于反應過來,「家麼?家啊……呵呵,」流離呵呵地笑,「我有家麼?我哪有家!」家?一個人住的房子也算是家嗎?那只是所空蕩蕩的房子啊,怎麼是家?她一個人怎麼會有家?
看著對面的葉安皺眉,流離覺得更加委屈。
「不怪我啊,我也想有家的,想有家人,想有人一起吃飯,一起睡覺,一起窩在沙發上看電視,想考試不及格的時候有媽媽嘮叨,想周末爸爸帶著去坐旋轉木馬……」流離越說越覺得委屈,沒有家人又不是我的錯,干嘛這樣子看著我啊。
「不是你的錯!」雖然不知道在她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麼,但還是想跟她說,不是你的錯,所以,沒有必要這麼委屈自我。
葉安忽然想到咬緊嘴唇臉色蒼白的流離,窩在車上的流離,在酒吧里喝著烈酒的流離,那麼多個流離,那麼委屈自己。第一次,為一個人感到委屈。
「不是你的錯!」葉安緊緊抱住面前無助的流離,語氣里是溫柔的誘哄,眼里卻是冰冷的寒意。命運果然是欺軟怕硬的,對一個女子,何至于此。
流離忘了自己是怎麼吻上的葉安,只是覺得那個緊緊的懷抱溫暖,只是想尋求更多溫暖,可以觸及的溫暖。
葉安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吻上的流離,他只記得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摟住自己,緊緊地,流著淚無所適從地說「吻我」。
不是一個多麼動情的吻,卻激烈而綿長,涼涼的唇,甜蜜而柔弱。她不住地顫抖,似乎真的是冷極了,丁香的小舌毫無頭緒地四處探索,仿佛這樣就可以溫暖自我。他耐心地安撫,舌尖勾畫她的落寞,直至感覺她的情緒平復。
「我帶你回家。」一吻結束,葉安不再問她住哪兒,抬手撥開她額頭凌亂的發,吻去她臉上的淚,溫柔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