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離看看表,早上七點,確實也該吃早飯了。
「吃什麼?」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流離決定暫時不跟他計較。
「于記的水晶蝦餃,百味齋的風味小咸菜,五香居的荷葉粥,就這些吧,在醫院吃的簡單點兒。」葉安眯著眼,想了想,掰著手指報上幾個名字。
嗯,真簡單,就三樣東西,得跑三個地方,而且于記貌似還和百味齋天各一方。流離斜著眼楮睨了葉安一眼,露出八顆牙,十分標準地微笑,說了句「好。您稍等。」然後天鵝般優雅萬分地轉身走了出去。
丫的,愛咋滴咋滴,老娘不伺候了。流離一邊在心里憤憤地罵,一邊又給葉安定了病號飯,好歹他是個病患,餓狠了也不好。
終于甩開那個難纏的麻煩了,流離心情比外面的萬里晴空還晴空萬里。哼著小曲兒往外走,不料卻被人叫住。
「夏,夏琉璃?!真的是你!」
流離回頭,眼前是一個清秀的女子,臉因為激動略略發紅。看樣子對方是認識自己的,但流離想了半天都沒想起來這個人是誰。
「我是水綠啊,初中是時候你幫我打跑過流氓的,就是桐花路轉角的那個地方。」女子急忙細細地解釋,生怕對方記不起自己來。|
好像是有這麼回事,流離想起來。那個時候媽媽一個人回了清水,而那個女人歡歡喜喜地進了家門,她心情極差,正愁無處發泄,那個初來乍到的倒霉小流氓就送上門了。還好那倒霉蛋是根豆芽菜,要不然自己那麼沖動還真指不定發生什麼。
不過後來自己很快就轉學了,所以對這個叫水綠的人沒什麼很深的印象。
「你在這兒是?」雖然不相熟,但看著女子清澈熱切的眼神,流離還是找了個話題。
「噢,不是看病呢,是,是,快有寶寶了,我先生陪著來檢查的。」水綠伸手指了指那邊排隊掛號的一個男子,面露羞澀,但難掩甜蜜。
流離這才發現水綠的肚子微微的隆起著,「恭喜恭喜,要做媽媽了。」流離微笑著說,雖然才算剛剛相識,但還是忍不住為這個女子感到高興。
男子掛完號,過來寒暄了幾句,就愛憐地擁著水綠離開了,看著兩人相擁而行的溫暖背影,流離站了好久沒動。這樣的場景,不心動麼?流離問自己。
心動。心動,又如何?愛情對她來說是極其奢侈的東西,過于縹緲過于不切實際,與愛情相比,她寧願要個和自己血脈相連的孩子,至少,在血緣上,可以生死相依。
「啊,對不起。」一個女子急匆匆地從流離身邊走過,不小心撞了她一下。
流離回神。突然想起,自己的做檢查的醫院就是這里。有或沒有,結果已經出來了吧。就在二樓,幾分鐘的距離,流離恍恍惚惚地走了上去,站在門口,卻突然沒了去拿的勇氣。
「什麼名字?」例行公事的語氣,許是看過太多人的死生悲喜,醫生們的說話語氣似乎都讓人覺得冷漠。
「夏流離。」沉默片刻,流離嘆息似的回答。手不自覺地絞在了一起。
「精神壓力大造成的月經失調,腸胃有點兒感冒,放心吧,小毛病,調養調養就好了。」醫生看著報告單說。
「不是……」
「不是懷孕。你這麼年輕,身體也沒問題,有孩子是早晚的事兒,不用著急。」看著流離蒼白緊張的臉,醫生的語氣也柔和了些。
「謝謝您。」听完醫生的話,流離平靜地站起來道謝,轉身急忙走了出來。
意料之中的事不是嗎?有什麼好失望的。沒關系,沒關系,流離一遍一遍告訴自己,冷靜冷靜,調整好紊亂的步子往樓下走,卻絲毫沒注意到自己緊握著的手,更不知道手上的骨節已經泛白。
醫院外面,陽光明媚,柔柔地透過梧桐的枝椏灑落一大片,流離無意識地快步走著,臉色是毫無血色的蒼白。不知道自己這麼著急是要干什麼,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想快點兒走,想趕緊離開,越遠越好。
醫院,流離一想到那兩個字都覺得周身寒冷,整個人都好像漂浮在冰雪之間,沒有任何可以穩定自己的支點,這樣想著,流離腳下的步子也就邁得愈加急。
直到走上擁擠的街道,置身于來來往往的人群中間,流離心里才稍稍有了安定感,步子也逐漸減慢。沒什麼風,天空是少有的藍,流離仰頭,卻被一下子就被明亮的陽光刺疼了眼。
「你這麼年輕,身體也沒問題,有孩子是早晚的事兒。」那個醫生這樣說。
年輕麼?流離低頭看著自己的影子,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小片淡淡的陰影,「怎麼可能?」薄唇輕啟,卻不知道是要說給誰听,倒更像是微微的嘆息,嘴角輕勾,帶起一抹類似自嘲的笑容。
年華正好,心卻早已蒼老。她,還有勇氣再來一次嗎?
唯兩次豪賭,下了偌大的賭注,卻還是輸了。流離苦笑,甩甩頭,整理好表情,繼續往前走。
(周末早更一會兒,o(n_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