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雖然不能完全抹去一些東西.但會改變很多東西.比如葉安越來越難以讓人模透的個性.比如此刻的流離.
四年過去.流離對葉安的怨越來越淡.葉安對流離的恨卻只深不淺.
「琉璃.流離……」葉安默念著四年來不曾出口的名字.一字一酸澀.一字一入骨.
在西顧的病房里.葉安沒讓藍知道自己和流離的關系.不只是因為那個人是藍.還因為他不想重新回到四年以前和流離分開的四起點.
「匪石.我要流離這四年所有的生活記錄.」
撥完方匪石的號碼.良久.葉安按下接通鍵.
這四年里葉安不知道流離的消息是因為他刻意不去知道.葉安原本想著四年足以將她從自己的記憶中剝離.如果流離一直不回來.葉安會一直這樣以為下去.
可是流離偏偏回來了.在葉安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的時候.讓他絕望地發現夏流離一直無可撼動地盤倨在自己心里.流離的回歸像是洶涌的洪水一樣勢不可擋地輕易沖垮葉安的提防.而葉安.並不打算抗拒.既然無法將過去拔去.那麼.何妨讓它生長地更加繁密.
「葉安.你確定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方匪石神色一凌.語氣有些凝重.他早就听步非匯報了今天醫院里發生的事情.他料到葉安會做些什麼.但萬萬沒料到葉安會如此平靜而不留余地地跟他這麼說.
查流離這四年所有的生活.方匪石很清楚這對于葉安來說意味著什麼.對葉安來說.流離就像是觸之成癮的毒藥.在好不容易打算戒掉的時候放任自己接觸.無異于將自己逼上絕路.
在重新遇到流離的那一刻起.葉安就沒打算給自己留有退路.
「我知道.」葉安堅定的點頭.聲音果絕清冷.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知道一旦明了流離這四年的生活.知道流離跟藍的事情是真的.那麼他就真的無路可選了.
醫院里.流離也面臨著難以抉擇的選擇.
藍竟然跟她求婚了.
「藍.你知道我不喜歡這樣的玩笑.」流離神色冷然地看著一本正經屈膝跪在地上的藍.正色道.
她之所以能跟藍走這麼近是因為他從來知道如何保持恰當的距離.而且還有一點就是藍不喜歡女人.她完全可以放心兩個人的關系.
可是現在.一向聲稱只喜歡男人並且常常開玩笑不正經的人突然嚴肅深情地向她求婚.這讓流離有些難以接受.
「流離.那你應該也知道我不會開這麼正經的玩笑.」藍抬頭.認真盯著流離.淺藍色的眼楮如一望無際的海.
從認識流離的那一刻.他就覺得這是一個對他而言很特別的女子.跟她那樣不遠不近地相處不是因為不想更深一步.而是因為知道如果不這樣相處兩個人也許就無法相處.
「流離.我不知道你有怎樣的過去.我因為我也有過去.我雖然不喜歡女人.但我的家人也絕對不會允許我娶一個男人.我的婚姻注定要顧及家族的聲譽和責任.可是我不想隨隨便便去娶一個陌生的女人.而你.也許不需要婚姻.但西顧他需要一個父親.而且我們三個人在一起的日子原本就很好.只是一場各取所需的婚姻.我們繼續從前那樣的生活不是很好.」
藍滔滔不絕地說完.安靜地看著流離等她的回應.
他知道流離不打算要婚姻.他也知道即便自己和流離有了婚姻.那也必定是有名無實.可是能讓別人遠離流離的.卻也正是這樣一場婚姻.藍苦笑.覺得自己真是卑鄙.竟然想著用這樣的方法得到流離.
藍說這番話的時候流離一直低著頭保持沉默.藍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也猜不出她在想什麼.良久.藍才听到她近乎自言自語地喃喃開口.「各取所需嗎.」
流離低低地念著這四個字.恍恍惚惚地有些失神.
各取所需.冷漠、殘酷卻又真實無比的一個詞語.曾經流離最憎恨的詞語.
可是現在.流離突然覺得這個詞語貼切.人和人之間的相處.可不就是各取所需麼.家族聯姻是為了各自的利益.兩個孤單的人走到一起是為了相互取暖.而她和葉安.最初在一起也不過是因為她需要一個孩子而他需要一個想要試著愛的女人.
而現在.藍需要一個名義上的夫人.她要給西顧一個名義上的父親.各取所需.的確如此.
流離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地認真想了很久.才猶豫著答應「讓我考慮考慮.」
如果藍的求婚是在回國以前.流離一定想也不想地就果斷拒絕.可這件事偏偏發生在她和葉安的見面之後.
突然的重遇和葉安意味不明的態度讓流離的心里很不踏實.葉安說他告訴過她不要回來.言下之意是提醒她回來了就沒那麼容易離開.這話若是放在以前流離肯定不會這麼介懷.可是放在現在.流離卻不得不憂心.因為現在的她.有了西顧.
跟著她生活的這四年.西顧比同齡孩子缺少的已經太多了.流離想要給他安定平靜的生活.流離不想半路告訴自己的孩子他有一個近在咫尺的父親.可他父親的妻子並不是他的母親.她更不想讓別人說她的孩子是見不得光的私生子.
所以四年來流離從不回來.所以流離才怕葉安.怕跟他有更多糾纏.怕西顧會受到牽連.
想到西顧.流離眉頭微皺著再次開口囑咐藍.「今天事.不要告訴西顧.」
「我知道.」藍點頭應下.態度難得的鄭重.
夏西顧對流離開說意味著什麼藍太清楚了.流離為了什麼能答應考慮原本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他也很明白.
流離是一個習慣安于現狀的人.因為缺乏對周圍的事和人的安全感.所以害怕改變.流離害怕葉安的重新闖入會改變她和西顧簡單平靜的生活.可是她不知道.其實從她遇到葉安的那一刻起.她這一生都在劫難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