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還是當年的樣子,擺設也是她八年前就已熟悉的樣子。舒歟珧
這扇她曾敲過踢過的月白色的木門,入眼仿佛並沒什麼太大變化,可是已經不起細眼察看,視線略微停留幾秒,就不難發現,各處都是歲月流逝後留下的斑駁舊痕。
物是人非,愛情里沒有永恆的等待,與她恰是如此,與他,或是一種無盡的悲哀。
她下意識的走近這個單曲循環的房間,垂首坐在那個熟悉的位置,忽然間,腦子又是一片空白,努力的想記起昔日的點滴,不安的手掌不覺觸到位置上的一件硬物,拿起來的還未打開,心口就微微一震,這是一本相冊,熟悉的封面,打開來,整整一冊,都是他們當年的合照。
夏語彤飛快的翻看一遍,眸光掃遍室內,終于明白,為什麼仲愷會帶她來這里。
仲愷站在門口,一動不動,雖然八年後,他已足夠強大,商界生涯也早已使他的心髒足夠堅硬,可他的心還是在她的面前,頃刻化為柔若清風,他想給她一個思維的緩沖,讓她自己從每件物品上,慢慢憶起所有,這樣,才能和自己一樣,達到刻骨銘心的感情深度。
只要她能放下前程往事,只要她能回到他的身邊,他對她的寵溺,一直就是全無底線,他一直站在原地等她。
書櫃上,是她初學鋼琴時,他買給她的鋼琴琴譜,隨意的擺滿了整整幾個格子,床頭櫃的上方,掛著的那套白色的跆拳道道袍,是她初學時白帶級別的裝備,她忽然記起,仲愷的跆拳道級別,在那是,好像就是黑帶了吧?
窗台下的一角,是一套熟悉的高爾夫球桿,背包上還有她隨手系上去的一根不知用了多久的發帶,那時候,她也是長發,忽然迷上了高爾夫,仲愷已經臨近高考了,還是會翹課帶她去打球,恍惚間,耳邊似乎還響著一個少年充滿豪氣的聲音,‘彤彤你等著,我畢業後一定會給你建一個一流的高爾夫球場……’
整個房間,四面牆上,滿滿貼著他們兩人的拍紙快照,什麼樣精靈古怪的樣子都有,有他偷親她,有她回頭時撞到了他的下巴,有他們切磋跆拳道招式時滾做一團的,有他們共彈一架鋼琴默契對視的,有共飲一杯焦糖瑪奇朵的,還有他從背後抱著她,兩人十指交握笑靨如花……
靠近陽台擺著的的鋼琴琴蓋上,左右兩邊分別放著大雄和靜香,記得是看完多啦a夢後,他買來送給她的,本來是擺在一起的,一向擺在琴蓋正中間的位置,有次她和他鬧別扭,一賭氣就把大熊和靜香分開兩端,威脅他說如果他再不吃早餐,她就和他像大熊和靜香一樣,再不相見。
她記憶中最後一次見到大熊和靜香還是擺在一起的,如今卻真的是兩兩相望……不知道它們這一分,是否也真的如日本國內播出的修改後的結局,靜香不在了,大熊只是做了美夢一場……
她用腳步丈量著房間,並把房內每一處都看了一遍。
手指往琴蓋上輕輕一揩,干淨得縴塵不染。
這間房就象是一間小小的博物館,把八年前的一切保留如初,什麼都沒有改變,就連茶幾上兩只造型可愛的情侶茶杯,也來自于遙遠的當年。
她慢慢的轉身,看向那個在她每次推門進來時總會以一雙漆黑星眸凝定她的眼楮,即使她已走到他身前也還久久舍不得移開視線的人。
眼淚忍了太久,終于還是,讓她控制不住的撲簌簌落下,忽然間,一個念頭在她腦中每一個細胞蔓延,強烈得她一秒也無法延遲,很想匍匐在一個胸膛里,肆意地對他哭一次。
夏語彤的正常反應,讓仲愷提到胸臆頂層的心髒,反而慢慢放下,他輕撫著她的背,安慰漸化成親昵的微微低喃,「好了,一切都過去了…」
「過去…真能過得去?」她抬起朦朧淚眼,盯著眼前這個異常年輕卻魄力非凡,淡薄冷酷兼擁有巨額財富的男人,很難和記憶中曾發誓此生與她相守相護的少年融合為一人。
「只要我們在一起,一切都能過得去。」仲愷嗓音哽咽,長指穿過她的黑發,輕輕的摩挲著她的頭發,「你知道,我等這一刻,等了多久?」
他孤獨一人在黑暗的路途中已經彷徨很多年,好不容易盡頭終于出現了一線曙光,也許還是虛無的海市蜃樓,也許還是他自欺欺人的幻覺,也許當他終于到達時它早已熄滅或飄走——只請上天原諒,請讓他飛蛾撲火一次,如果結局真的會是在這逐漸火燎火燒之中化為灰燼,他亦算死得甘心。
「可我好像…已經不認識你了…」夏語彤垂下眼,難過得無法說話。
「不認得我的原因,是那場黑色的意外…」仲愷忽然意識到一點,心口驟然一酸,眼中幾乎涌淚,「這些年,你從未離開我的視線,你的生活片段里,我總是會突然的出現,無論你多久記起我,我都是當年那個為你甘心付出所有的那個少年。」
他好像生怕她消失不見似的,手臂箍的很緊,她掙了掙,然而他箍的更緊,她放棄掙扎,反而把頭靠在他的胸前。
「這些年,就算你經常與我偶遇,可我並未記起你,你是不是很傷心?」所有不期而遇的畫面,紛杳而來,難怪每次都是,奇怪的感覺,心底的悸動,還有那雙憂郁的眼眸,所有的答案,都在今天揭曉,她為自己的遺忘難過,更為他的落寞心疼。
「等待是愛情的長度,我願意等你。」仲愷輕吻了一下她的眉心,失而復得的幸福感在心里涓涓流淌,「所有的一切,在你今天想起我時,都值了。」
自從那個黑夜之後,手上早空空如也,幸福已全部賠在八年前那一場不知原因就發生的苦難里,痛苦的他除了讓自己變得強大,就是等待和追尋今生再遇的契機,所幸,上天終被他感動,在他還未老去前,終把她,還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