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
見柳盈進來,何新勉強扯出一個笑,放下手頭上的事,走到她的面前,默默的將她攬進懷中,像安撫小孩一樣輕拍著她的肩背,「乖孩子,你一定嚇壞了。舒蝤裻」
聞言,柳盈鼻尖一酸,淚水頃刻間溢滿眼眶,「師傅……」
從這件事發生到現在,她整個人仿佛失了魂魄,根本就沒真正緩過來,可事情接二連三的發生了,她不得不逼著自己去面對。
何新听她壓抑的聲音,也不免感到心酸,「好了,已經沒事,不哭了啊,不哭了……」
柳盈嗚咽著點點頭︰「嗯……」
何新拍拍她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王晉傷的很重,能不能熬過今天晚上,就看他的造化了。」vzxh。
「……都是我不好……」听了何新的這幾句話,柳盈哽咽的無法言語,在那漫長的等待中,她就想到,王晉會有生命危險,只是一直不敢面對這個事實。
「唉,事已至此,多想無益,」何新松了手,輕輕攥住柳盈肩膀,將她身體扳過去面對著王晉,「跟他說說話,只要他的求生意志夠強,或許能撐過來……。」
王晉雙目緊閉,神色安穩,像是在熟睡中,如果沒有發生先前的事情,她一定會以為他是睡著了,只是睡著了。
「為什麼要為我擋劍,為什麼?我根本不值得你這樣做。」她倚著床沿痴痴的望著他,滿心的懊惱與悔恨,如果她沒有任性的跑去,他就不會分心,不會受傷,都是她的錯。
難道,真如大娘她們所言,她就是個禍害嗎?
「王晉,我是琇兒啊,你還記得我嗎?王晉……我是琇兒,我是琇兒……你睜開眼看看我,看看我……」
她伸手握住他垂在身側的手,就像他之前握著她的手一樣,掌心傳來暖暖的溫度,像是被他抱在懷里一樣溫暖。
可是此時此刻,他的手毫無力氣。以前,她並不覺得被他看著,握著手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可現在若是他輕輕回握住她的手,她都會開心到流淚。水撫像背。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去的,我不該再去招惹你……」
一直以為她可以做到瀟灑的放手,在他轉身的那一瞬間,她才發現自己做不到,她放不開他,眼睜睜的看著他離開,對她來說是一種生不如死的折磨。
她以為這已經是難過的極限了,然而在他為自己擋劍,為了自己命懸一線的時候,她發現,最殘忍的事,不是眼睜睜看著心愛的人離開,而是看著心愛的人生命垂危,自己卻無可奈何。
倘若,他因此而喪命,那她一輩子都會內疚,一輩子都在痛苦中掙扎。早知如此,倒不如當初干干脆脆的放手,雖是心痛,但不致于害他危在旦夕。
「……求你一定要活下去,求你……」
她牽著他的手,讓他的掌心貼著自己的臉頰,近乎眷戀的望著他的臉龐,「只要你活著,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只要你醒過來,王晉,只要你醒過來,我什麼都答應你……你听見我的話了嗎,听見了嗎?……」
回應她的是可怕的沉默,若非能感受到他微弱的呼吸,她一定會認為他已經……
「對不起,是我不好,我是個禍害,我根本就不該去,……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啊,王晉,我喜歡你,真的很喜歡你。可是我……又不能喜歡你,不能和你在一起……我好痛苦,好難過,為什麼,為什麼我是李貴的女兒,為什麼?!」
「我要怎麼做你才會醒過來?……王晉,我求求你,醒過來好不好,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不要拋下我,不要拋下琇兒,不要讓琇兒自己一個人……」
安靜的房間,只听見柳盈時而抽泣,時而哽咽低語,然而,自始至終都是沒有人回應。
良久,她忽然抬頭,無比堅定的望著他,一字一語道︰「如果你死了,我就去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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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是一大片女敕綠的芳草地,無邊無際,周身是茫茫的煙霧,人置身于其中,微不足道的像蒼穹中一粒塵埃,渺小又似虛無。
身後忽然傳來醇厚的聲音,像是古老的鐘聲一樣,空靈入耳。
「霆兒,霆兒……」
王晉回過頭,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只見前方人影綽綽,揮開周身繚繞的煙霧來到他面前。
來人是一位身穿錦衣黑袍的老者,慈眉善目,兩鬢斑白,看模樣大概已年過五旬,他一臉慈愛的看著王晉,低聲喚道︰「霆兒。」
看清來人後,王晉先是震驚,而後又被滿心歡喜代替,他緊走了兩步,抓住男子的手臂,欣喜的喊道︰「父皇!」
老者點點頭,仔細端詳著王晉,像是陷在了回憶中,「你長這麼大了,我記得那時候你才高。」用手比劃了一下,隨即又哈哈一笑,「一眨眼你已經長這麼大了。」
王晉看著老者的臉龐,有些難過的說︰「父皇,您老了很多。」
老者臉上笑容不再,「你母後好嗎?」末了,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問︰「你怎麼會在這里?」
聞言,王晉也是一愣,「我……我也不知道。」
老者看著王晉迷茫的神色,若有所思,過了一會兒,忽然推開他的雙手,神色透著不舍,「走吧,這里不屬于你。」
王晉訝異的望著他,「父皇?為什麼?」
老者不回答他,望著他喃喃的念著︰「回去吧,回到屬于你的地方去。」老者的聲音就像千里之外傳來的終身一樣,余音裊裊。
「這里不屬于你,回去吧…回去吧……」
老者邊說邊往後退,王晉不由的追了上去,卻發現自己的雙腳無法動彈,他站在原地,眼睜睜望著老者離他越來越遠,卻無能為力。
「父皇,為什麼,為什麼又要走?」
就在王晉暗自傷神的時候,身後又傳來一聲聲輕柔的呼喚。
「王晉,王晉……」
他轉過身去,看見雲霧中緩緩顯現出一個綠衣女子,一雙清澈的眼眸凝視著他,眉宇間滿是哀愁,「你為什麼還不醒過來?……。如果你還不醒來,我就去陪你。」
王晉不明所以望著眼前的女子,皺眉想了一下,喃喃道︰「盈盈?」
綠衣女子像是沒有發現他的存在,仍舊喃喃的念著︰「王晉……你為什麼還不醒來?為什麼還不醒來……」
「我這在里,盈盈,我在這里。」王晉上前一步,想要抓住綠衣女子的手,但他一靠近那女子,女子的身體就會自動的往後退,他不由的加大步伐。
「盈盈,我在這里,我在這里。」
綠衣女子雙眼直直的看著她,身體卻在不停的往後退,直到她身後不再有繚繞的層層煙霧,可她卻忽然間消失在眼前,他一下子著急起來,大喊道︰「盈盈,盈盈!」
「盈盈!」
王晉大喊一聲,驀然睜開眼,視線由模糊變為清晰,眼前浮現出綠衣女子焦急不安的模樣,原本不安的心卻倏然放松下來,「盈盈?」
柳盈忙不迭的朝他點頭,「是是,我是盈盈,我是盈盈。」說著眼淚忽然就涌上眼眶,她急忙綻開一抹笑,卻笑的勉強,「你終于醒了,我還以為你……」說到最後,她竟泣不成聲,忍不住埋頭哭了起來。
「盈盈……」一見到她流淚,王晉就覺得心慌,他掙扎著起身,剛一動卻牽扯到傷口,胸口劇痛傳來,痛得他眉頭都似擰在了一起。
听到他低低的申吟聲,柳盈慌忙抬頭,見他右手捂著胸口,眉頭緊皺,一臉疼痛難忍的樣子,頓時慌了神,「你…是不是很痛?我……」
看她驚慌失措的樣子,王晉連忙擺手,違心的說︰「我沒事。」
傷口雖在隱隱作痛,可心里卻是滿足的,他喜歡看她為他著急慌亂的樣子,這樣子的她讓他感覺她很在乎他。
「真的?」柳盈似乎不太相信,但看他漸漸舒展的眉頭,也慢慢打消了疑問,「沒事就好……」
王晉看她喃喃自語的,想起夢里她茫然失神的樣子,心里一軟,他伸手擦拭她臉上的淚水,「讓你擔心了。」
柳盈咬著下唇,由著他的掌心摩挲著她的臉,「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你差點就……」
還沒等她說完,王晉就搶先道︰「因為那個人是你……因為,你是我心愛的女子,因為你是我想要保護的人。」
柳盈怔住,一言不發的呆呆望著他,剛止住的淚水不知不覺又涌上眼眶。
他說她是他心愛的女子,是他想要保護的女人,而她,何德何能,又何其幸運,能成為他心愛的女子。
這話雖沒有山盟海誓動听,卻能溫暖她的心,他與她之間,似乎連許諾都是多余的。他已經用行動證明了他的愛。
他愛她,可以連命都不要,可偏偏,她給不了他任何回應。
她哽咽道︰「我不值得,不值得……」
王晉淡淡一笑,眼中盡是心疼憐惜,「傻瓜,這是我自願的,沒有值不值得一說,只有願不願意。」
聞言,柳盈緩緩低下頭,抬頭捂住嘴壓抑地哭出聲來,又是這句,沒有值不值得,只有願不願意。沈安榮也曾這樣對她說過。
她柳盈是否上輩子做了許多好事,今生才能得兩個如此優秀的男子心甘情願為她,可偏偏她卻背負著那樣尷尬的身份,讓她想愛又不敢愛。
王晉有些慌亂,一見到她哭泣,他就想把她緊緊抱在懷里,可他現在這樣連坐起身都有點難度,更別說要抱她。他撫模著她的烏發,低聲說︰「別哭了。」
听到他近乎乞求又無奈的聲音,柳盈抬眼看他,見他皺著眉頭的樣子,心中更加酸痛,她深吸一口氣,忍著淚意,伸手去撫平他眉心的褶皺,「你也別皺眉頭。」
王晉緩緩松了口氣,「你不哭,我就不皺眉。」望著她眼眶和鼻子都紅紅的樣子,他心里就像被針刺了一樣,綿密而緩慢的疼痛在蔓延著,他已經那麼小心翼翼的愛著她,卻還是常常讓她哭。
柳盈重重的點頭,「嗯。」13721325
王晉莞爾,「我喜歡看你笑的樣子。」
柳盈抿抿唇,彎唇笑了一下,抬手握住他的手腕,讓他的手掌貼緊自己的臉頰,暖暖的溫度從他略帶薄繭的掌心透過來,好像把她的心也烘的暖融融的,這感覺讓她踏實又心安。
想起昨夜未知又恐懼不安的等待,此刻發生的事情實在太美好,讓人感覺不似真實的。
「你昏迷了一天一夜,師傅說你可能撐不過了……幸好你醒了,幸好你醒過來了……」
她說著突然笑了一下,又忽然低下頭,神色有些羞澀,像是發覺自己的舉止有不符禮儀似的,猛然松了手,結結巴巴道︰「我……師傅他們擔心了你一整夜,我去告訴他們……」她說完就撒開手跑了出去。
難得見她這副女兒家的嬌態,王晉心中簡直跟涂了蜜似的,看她如今這樣也不曉得肯不肯跟他會都城。
人家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莫非這就是福嗎?
他閉上眼,理清腦中雜亂的思緒,想不到竟會在這個節骨眼上遇刺,看來都城那邊快撐不住了。
耳邊听到沉穩的腳步聲向自己靠近,他緩緩睜開眼,就見到俞墨和白起、何新並排站在床前一同望著他。而柳盈站在桌子旁,正拿著茶壺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