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攥緊雙手,借此來積攢一些勇氣,良久她才抬起頭,然後,她看見那張日思夜想的臉,依然是那麼英俊。舒蝤裻
磊落分明的眉眼,筆挺的鼻梁,微抿著的薄唇,然而那雙幽黑深沉的眼眸,看向她的時候,不再是溫柔的神色,有的只是冷如寒冰的凌厲。
這樣神色的他,她只見過一次,那就是縣太爺對她有不軌之心時,他面無表情的說出那短短的幾個字,眼中的冷冽讓人膽寒。
她單純的以為,那是因他勃然大怒所致,卻不知,他生來就有那樣一股凌厲的氣勢,讓人不可忽視的壓迫感。是她太傻,竟看不出他的有意掩飾。
轉念又想到如今的身份,她忍不住在心底哀嘆,他與她,回不去了。
是她在痴心妄想,是她在做白日美夢,與他相戀的那段日子就像是偷來的,而現在被發現了,要還回去。
只是沒有想到,入宮前,她藏著心底的人是他,逃出宮後,放在心底的人也是他,一直都是他,奈何造化弄人,他與她,一出生就注定是對立的兩方。眸挺薄此。
許久,她抬手將臉上的面紗取下,然後在他的凝視下,從容不迫的跪拜。
「臣女……李盈琇參見陛下。」
入宮前,爹爹曾派人叫她學習宮中禮儀,雖然時隔兩年,但她仍是銘記于心,此刻,他是她的夫,她是他的皇妃,是他臣子的女兒。兩年前,她就該對他行這樣的大禮,但他卻沒有給她機會。
想到爹爹與他暗地里的敵對關系,還有一切身份界定,她心底的期冀無聲無息地被撲滅,那一句簡單的再也回不去了,一聲聲在她腦海中響著,就如他兩年前那句冷漠的話語。
朕讓你永生永世不得出宮!
從這一刻起,她是李盈琇,不是西子村的柳盈,而他不再是王晉,而是,當今聖上。
皇甫霆猛然一震,擱在案上的手不自覺晃動了一下,而後緩緩握成拳。13756938
她竟然懂得對他行三拜九叩之大禮!
輕柔的聲音听來是多麼的舒服,卻像幾個重重的石頭,砸在他心頭,瞬間皮開肉綻,血肉模糊,痛的他幾乎喘不過氣來。vio6。
簡單的幾個字就打破了他對她僅存的希冀,也生生隔斷了他與她的情意。這一刻起,他不再是王晉,而她也不再是柳盈。
她是這麼從容地承認,臉上竟然也看不出一絲難過的跡象,哪怕是一絲愧疚之色……
就在她視線與他相對的那一刻,他心底甚至有了饒恕她的念頭,可她卻在下一瞬硬生生將這念頭掐死在他腦海,她真的一點愧疚、難過都沒有嘛?
他冷笑一聲,只覺自己所作所為,可笑之極,越想越覺憤怒。
「就這麼著急承認自己是李盈琇,是朕所恨之人的女兒,是朕冊封的李賢妃嗎?!」
李盈琇愣住,心頭一陣涼意,泛著縷縷疼痛,好似被千萬個馬蹄踐=踏而過,她猶豫著張了張嘴,最後卻是無力地垂下頭去。
不知要說什麼,也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她的身份是不爭的事實,就算否認也改變不了。
皇甫霆臉色愈加難看,想到她連否認的心都不曾有,他心底的恨意油然而生,他恨她對他這樣殘忍,恨她就這樣輕而易舉地斷了他的念想,恨她是李家的女兒,更恨自己愛上她。
「出去!」
這一聲吼的自然是俞墨,也是發泄他心中的憤怒。
俞墨冷不丁听這一聲怒吼,不由愣住,抬頭望了望座上的皇甫霆,欲言又止,猶豫了一番後終是揖禮告退,而後走出殿外。
皇甫霆冷眼看著案前那跪著的女子,心底一遍遍地告訴自己,她不是柳盈,是李盈琇,是李相之女,是他仇人之女!
可一想到以前那些事,他,還是心有不忍。
他強忍著憤怒,起身走到她面前,「抬起頭來!」
李盈琇仍然低著頭,不敢去看他那盛怒的臉龐,不敢對上他滿是恨意怒氣的眼眸,因為一見到他的臉,她就會不由自主想起他對自己的好,想起以前柔情似水的他,再想想此時此刻的境地,就覺心頭一陣悲哀。
只道,物是人非,人走茶涼。
眼前出現一雙用金絲線繡著龍紋圖樣的黑靴,沿著靴子往上看是明黃的裙裾,玉綬環帶,華貴雍容,無一不彰顯他的身份。
她心底一陣哀嘆,他是皇帝,是燕國的皇帝!再也不是她心愛的王晉了。
她怔愣著抬起頭,清澈的眸子眨也不眨一下,直直望進他的眼中。
接觸到她仿若死水般波瀾不驚的目光,皇甫霆猶如火上澆油,怒氣更盛,這個時候她竟能心靜如水!
他驀然俯,一把捏住她的下巴,「說!為什麼逃出宮去,是不是李貴指使的!」
她嘴角微微一動,似乎是想笑,他一怔,竟微微松了手,听見她輕飄飄的聲音響起,虛無縹緲地像一陣風。
「你殺了我吧。」
是誰指使的重要嗎?重要的是他與她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生也罷,死也罷,听天由命。
聞言,皇甫霆心一震,半響沒說上話來,從看見她到現在,她一句求饒辯解的話都不曾說過,她……竟然是帶著求死之心來面對他,她認為他會一怒之下殺了她?
可笑,真是可笑!若是真要殺她,他又何苦叫俞墨去帶她回城,何不干脆賜她一杯毒酒。
他想見她,想听她的解釋,想听她說出自己的苦衷,然而她卻什麼也沒說,見面對他說的第一句話便是對他行禮,迫不及待的闡明自己的身份,毫不留情的斷了他的念想。
到底是他殘忍,還是她更殘忍。
「朕怎麼舍得殺了你?」他冷冷笑出聲,卻又透著苦澀,恍如他這話所說的,他怎麼舍得殺了她?
李盈琇听了這話,心一軟,忽然就落下淚來,淚眼模糊的望著他,想起過往他給予的愛與痛,只覺得心頭苦澀難當。又想起大婚那晚,他亦如此刻這般盛怒、暴戾,無形中帶著一股壓迫感,讓她膽戰心驚。
她哽咽道︰「你那麼恨我,殺了我不是痛快?」
皇甫霆低頭望她,以往見到她流淚,他會緊張,會跟著難過,而此刻,他只覺得那淚水是為了博取他的同情,博取他的疼愛之心。
越想他就越有一種被玩弄的感覺,只感覺以前的一切都是騙人的把戲!可他卻是真心實意的待她,到頭來卻是這樣諷刺的結果。
他面無表情的望著她,不急不慢地說道︰「死了一了百了,無牽無掛,確實挺好。可是,你死了誰來償還你爹作下的孽債?你娘親麼,還是你的師傅?」
聞言,她猛地瞪大眼望他,「你……!」
他要折磨她,就像兩年前一樣,把她一個人丟在空洞的大殿里,讓她感受孤獨與黑暗的可怕。
難以相信,時隔兩年,在他與她經歷生死患難之後,他還這麼殘忍,更不敢相信,他與她的昔日深情……竟成了一場空。
是了,是她奢求了。從她再次入宮的那一刻,就該知道,他與她,沒有結果。一段建立在虛假之上的情意,怎能堅固長久?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其實她心底隱約有了答案,但還是不敢相信,她是李家人,可也是他喜歡的人,不是嗎?
「兩年前你就該知道,為什麼,因為你爹是李貴!」皇甫霆冷笑著說,望著她面如死灰的表情,他忽然有種報復的快感,仿佛面前跪著的人是李貴。
一想到李貴,想到十年前他做的事情,想到這十年來自己的隱忍,想到父皇的暴斃,他的理智被心底深處爆/發的怒氣所湮沒。
他捏緊她的下巴,目光如鷹鷲一般銳利,讓人不敢直視。
「你們李家欠朕的,朕會一點一點地討回來,包括你對我的戲弄!」
她眨眨眼,淚水從眼角滑落,原來,他認為她以前在戲弄他的情意……天知道,她的心意有多真,有多重,可在他面前卻變成戲弄。
她失神一笑,想起他曾對她說的那句話,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因為活著才有希望。
可她現在什麼希望都沒有了,要怎麼撐著活下去?
見到她眼中的死寂,他雙眼一眯,猛地道︰「別想尋死,否則你的娘親和師傅都會為你陪葬!」
他說完這話,大手驀然一揮,將她推到在地上,冷漠的轉過身去,再也不看她一眼。
「來人!」
他一聲冷喝下,立即有小太監應聲附和。
「陛下有何吩咐?」
「傳朕旨意,李相之女李盈秀,毓質名門,溫柔賢淑,甚得朕心,特賜為皇貴妃,賜居重華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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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霆賜封李盈琇為皇貴妃的消息,一下子就在宮里頭傳開來。
兩年前知曉李盈琇在御膳房打下手,還有參與過的所有太監們都被滅了口。
李盈琇晉升為皇貴妃,在不知情的人士看來,是陛下恩寵,將她從冷宮里迎出來,並封為皇貴妃,僅次于皇後的品級。
而當今陛下並未立後,新晉的皇貴妃李盈琇自然而言變成了後宮之主。而讓人奇怪的只有一點,就是原先一直住在冷宮的皇貴妃是如何見到陛下,得此殊榮?
但只消到傍晚,宮女內侍們就不敢再議論是非,只因幾個粗心的宮女在宣政殿議論紛紛,恰巧被皇甫霆撞見,被下令杖斃。
凝香殿
德妃正在哄皇甫昱睡覺,誰知丫鬟茉莉忽然慌慌張張跑進來,且還一路大叫著︰「娘娘……不好了,娘娘。」
德妃皺眉,轉過頭便見到茉莉一臉驚慌之色,「你平日的沉穩哪里去了?」
茉莉進了內室,一見德妃正在哄小皇子睡覺,慌忙噤了聲,「奴婢該死!」,便松了口氣,又轉頭去看茉莉,」發生了什麼事了,這麼慌張?」——
德妃側頭看皇甫昱並未被吵醒,,便松了口氣,又轉頭去看茉莉,」發生了什麼事了,這麼慌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