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睿親王先是淡淡應了一聲,仍舊埋首于書案,片刻後,他猛然抬頭,略微驚詫的望著案前跪著的綠茵,「你說什麼?!」
綠茵恍然失神地跪在地上,喃喃地將那句話重復了一遍,「皇貴妃不見了……」起初,她以為是盈琇在跟她玩捉迷藏,但到後來越找越心慌,哪里都找不到盈琇身影,她就好像一夜之間消失了一樣。舒駑襻
「不見了?」睿親王喃喃念叨了一句,隨後便沒了下文。
偏殿內陷入了短暫的死寂,睿親王沒有出聲,綠茵也沒有出聲,在旁伺候的小太監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呼一下。這宮中誰人不知道,皇貴妃是當今聖上的手中寶,心頭肉。她不見了,那不是等于挖了聖上的肉麼?這罪責若怪下來,只有死路一條。
不見了?什麼意思?
睿親王納悶了半響,問︰「這麼大一個人不見了,說說怎麼回事。」14757270
「今早,奴婢醒來想叫醒娘娘,誰知道娘娘竟不在床上,重華殿里里外外都找過了,並沒有娘娘蹤影,奴婢又命人到御花園找,但都沒見到娘娘,而且問過守門的侍衛,都沒見到娘娘出去過……」
綠茵越說越小聲,像是忽然間沒了力氣一樣,頹敗的跪在那里,模樣看著也有幾分頹唐,她是害怕了,也找累了,這麼大的事兒,怪罪下來,必死無疑,誰也救不了她。
死不可怕,怕的是,死了之後的事兒。比如,盈琇此刻,人在何方,她到底去了哪里。她如今這樣的心性,善良又天真,若是遇到壞人了怎麼辦?要是天冷了怎麼辦?沒有人在旁邊陪著她睡覺,她害怕了怎麼辦?
一想到這些,綠茵忍不住就哭了起來,與盈琇相處已有大半年,這半年來,她已經把她當成自己的妹妹看待,不僅是她依賴她,她也習慣了照顧她。可是,突然間她消失了,感覺心里好像被掏掉了什麼,空空的,有些疼,有些不安,有些忐忑……zv2u。
听了綠茵的敘述,睿親王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其實,他心底覺得滑稽,一個人怎會不見,應該是以某種方式暫時消失了吧,比如,逃離眾人視線;被人劫持;亂走迷路了;亦或,被人殺死了?劫持和被殺死,好像不太可能,不是有俞墨保護著她麼?
想著,睿親王幡然醒悟,忙問︰「俞墨呢?!」
「啊……?不…不知道……」綠茵呆愣著,顯然沒反應過來,因為不見的人是盈琇,可這個睿親王卻問她俞墨在哪里。「奴婢只顧著找皇貴妃,所以並沒有留意俞大人……」初妃親的。
睿親王心中暗道,這就對了,說不定能在俞墨那兒找到答案。想著,便站起身往外走。綠茵見狀,急忙起身跟了出去。
到了重華殿,遣人尋找了一番後,才知道不僅皇貴妃不見蹤影,就連俞墨也似消失了一般。
在听了宮人們的稟告後,睿親王反倒鎮靜下來,慢悠悠走到俞墨房里,一進門就瞧見茶桌上用杯子壓著一張小紙條,他拿起來一看,只見上頭白紙黑字寫著︰無奈之舉。
無奈之舉,何為無奈之舉?……
睿親王搖頭笑笑,卻不知道在笑什麼,四下望了幾眼,便走出了屋子,隨口叫住一旁小太監,「去查查庫房少了什麼,還有問問賬簿司,這兩日誰去支了月銀。」
綠茵听了這話,訝異的望向睿親王,雖然心底疑惑,但始終沒有出聲發問,想他睿親王聰明絕頂,此舉定有緣故。
不過一會兒,那小太監便回來復命。
「啟稟王爺,庫房一切如常,但在兩日前,俞大人去曾以皇貴妃的名義取了一千兩銀票。」
睿親王點點頭,隨即抬手示意那小太監退下,兀自想了一會兒,轉頭望向綠茵,問︰「可還記得最後看見皇嫂是什麼時辰?」
「鄰近子時,」
「哦?……」睿親王淡淡應著,卻是拖長尾音,似乎不大相信。
綠茵見狀,補充道︰「昨夜娘娘好似遇到什麼開心的事兒,一直鬧騰著不願就寢,被奴婢哄睡下時,正是殿門外守夜太監交接班的時刻,所以,奴婢記得清楚。」
「……俞墨呢?」
綠茵皺起眉頭,想了想道︰「也是那個時辰,興許是娘娘太鬧騰了,昨夜俞大人還到大殿看著娘娘,娘娘還嚷嚷著要讓俞大人教她練劍,俞大人不肯……後來娘娘睡下了,俞大人也就退殿了。」
「練劍?……」睿親王無意識的呢喃著,轉身望望俞墨所在的屋子,想起那小太監說的話,恍然間如醍醐灌頂,笑道︰「原來是這樣,」側頭望著綠茵道︰「這件事不能聲張,一切照舊,記住不能再讓其他人知道這些事。」
說罷,睿親王邁步走出重華殿,身後綠茵怔愣一瞬後,追了上來。
「王爺,那娘娘……?」
睿親王微一停頓,回頭對著綠茵笑了一笑,「本王自有打算,切記不可走漏風聲。」
「……是,奴婢……遵命……」綠茵怔怔然點頭,心里邊卻是一頭霧水,出了這麼大的事兒,睿親王卻還笑得出來,而且那樣子分明是一點兒也不擔心,這是為什麼?
看綠茵那副傻呆呆的樣子,睿親王笑得更歡,「別擔心,皇嫂只是貪玩忘記了回來了,時候到了,便會回來。」
不是他不擔心,而是他擔心也沒用了,到這個時辰才發現人不在,想必早已走遠,想追也追不上。
好個俞墨,竟敢帶著堂堂皇妃私逃,若不是听到那小太監說他在取了那名多銀子,和那紙條,他當真不會懷疑到他頭上。
前幾日,皇嫂看見他時那失望的神色,他歷歷在目,想來皇嫂真的很想念皇兄。那麼俞墨,是想做好事麼?雖然知道他是去找皇兄,但這罪名卻是實實在在的,況且,戰事前線,何等危險,他怎敢帶她去冒險呢。
唉,也罷,讓他們見見也好,興許,這兩人都快相思成病,正恨不得見上一面呢。想著,忽然有了一絲期待,也不知皇兄見到他們後是何反應……轉念又想到,皇嫂那麼引人注意,就怕俞墨一人顧不來。看來,他要多派些人手暗中保護才行。若真出了事,他就難和皇兄交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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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鄴城的羊腸小道上,一輛馬車徐徐前行,轅座上坐著一個七旬老頭,臉上布滿皺紋,但手腳卻是麻利,甚至有些年輕男子。他側坐在轅座上,腳盤著,一腳則自然的垂下,隨著馬車的顛簸,晃晃悠悠,那樣子,好不愜意。
車簾忽然被掀開來,映入眼簾的是一雙青蔥白玉般的小手,隨之而見的是一身布衣裝扮的年輕男子,容貌清秀,皮膚白希滑女敕,尤其是那雙眼眸,清澈透亮,好像會說話一樣,水靈水靈的。本是一副俊俏之姿,可惜,那左臉上赫然刺目的一大塊疤痕,讓他的清俊之姿瞬間變成了羅剎般,令人生畏。
那年輕男子望望外頭大好風景,顯然按捺不住滿心歡喜,喃喃道︰「外面的景色可比重華殿的好看多了。」
聞言,轅座上的七旬老兒動作一頓,沉聲道︰「快進去,忘記我說過的話了,不許再提重華殿的事。」
年輕男子不滿的扁扁嘴,滿不在乎的頂回去︰「不提就不提嗎,這麼凶,小心我告訴大哥哥,叫他治你的罪!叫他把你打趴下,還要你跪地求饒!」
七旬老兒無奈的翻了翻眼皮,側頭望了那年輕男子一眼,苦口婆心的說︰「見到再告狀也不遲,莫不是忘了你答應的,這一路上須得听我的,若不听話,微……我很難做,若不然我立刻送你回去。」
年輕男子不予置否,撇撇嘴卻沒再吭聲,良久才訕訕道︰「好嘛好嘛,我乖一點還不行嗎?」說著便放了車簾,兀自鑽回車廂內。
七旬老兒這才隱隱松了口氣,心中暗道,看來她在宮里被陛下嬌寵慣了,昨天夜里剛上馬車那會兒還驚喜交加,但坐了一會兒馬車後,就開始嚷嚷了,一會兒要下車去看風景,一會兒見到路邊野花漂亮又說要采花,一會兒又嫌馬車太過顛簸……
他再好的耐心都要被她攪得不耐煩,也只有看見陌生人了,她才會消停了一會兒。忽然覺得上回喂她吃迷/藥再正確不過的事兒,讓她好好睡一睡,睡醒來也差不多到了。不過,見到她那樣興致怏然,喜笑顏開的樣子,他實在不忍心讓她一直睡著,因為她已經好久沒有這麼笑過。
驀然想起第一次護送她的過程,那時候,她……沉默溫婉,眉宇間掩飾不住的憂傷,與眼前孩童般心性的她,實在是天差地別。如今想起來,竟有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猶自出神之際,耳畔傳來一聲嘟囔。
「能不能揭下這東西,捂的我臉好難受……」
七旬老兒忙勒緊韁繩,讓馬兒速度慢下來,回頭掀了簾子去看,見那年輕男子雙手捂著臉,正巴巴的望著他,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沉默了一瞬後,他無奈道︰「要揭下來可以,但不許隨意挑開簾子出來,也不許吵著要采花撲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