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時還不知道,這件事目前知情的人並不多。」萬管家說著凝了凝眉,「公主是想告訴他們?」
墨惜顏搖了搖頭,重新回到座椅上坐了下來。「這件事不可能告訴他們,說了,那便等于外泄秘密。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倘若哪天母皇追究起來,只怕有我們受的。」
萬管家頷了頷首。「公主說的是。」
墨惜顏笑了笑,想到另外一件事,輕撫了一下自己的月復部,她淡淡地道︰「對了,上回我和你說過,秋海棠和余旋珞的家人的事,以你來看,如今是時候將他們受困的家人救出來嗎?」
「現在?」萬管家有些驚訝。「公主確定?」
「嗯。」墨惜顏的手在月復部模啊模的,動作很是輕柔,眼神,卻是有些幽黯。
「秋海棠主動和我說了他家人的事,在去襄陽之前,我對他還有所防範,因為他再怎麼說都是七姐派來的人,但經過這一個多月的相處,我對他的擔憂已經完全消除。
如果他的家人不再受我七姐脅迫,那麼從今往後,就再也無人能逼迫他對我們做什麼了,他對我們而言,很安全。」
萬管家凝神想了想,回道︰「要論救人,倒是什麼時候都能萬無一失地救出來,但關鍵是,如果我們現在動手,七公主勢必會發現你已經知道了秋侍君的家人被她控制的事,也會知道秋侍君的心已經在你這里。
眼下局勢不穩,陛下的病到底是什麼情況我們尚不清楚,這萬一……陛下的病若是治不好,要著人繼承帝位,而被陛下選中的人既非你,也非七公主,七公主若想奪權,恐怕第一個就會對你出手,因為你的舉動表明你對她有威脅。
如今我們勢單力薄,如果出了事,要逃出帝都倒是沒什麼問題,但若是想正面對抗各位公主的發難,就有些困難了,有秋侍君的家人在她手里,其實,對我們而言,相對還要安全一些。」
「話雖如此,可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秋海棠的家人受制于七姐。」輕撫月復部的動作一頓,墨惜顏神色有些嚴肅。「秋海棠對我全心全意,甚至為了救我可以連命都不要,倘若我連他的家人都救不了,我還有何顏面面對他?」
「……」萬管家住了嘴,心里有些無奈。
他一直認為,感情的事,向來是利弊同存,如今墨惜顏和秋海棠的事更讓他相信,感情既能化解危機,同樣也能帶來新的危險。
他現在最怕的是,墨惜顏會感情用事。
兩人都沉默下來,琢磨了一會兒,墨惜顏方才開口︰「如果現在不行,那麼,便只能等到,我母皇先將她擔憂會奪權的那個人解決了再說。」
倒了一個,敵人便少了一個,事情處理起來也會方便許多……
萬管家聞言,心頭不自覺松了口氣。還好,公主沒有到被情愛沖昏頭腦的地步,沒有選擇一意孤行。
「那公主覺得,派人行刺的人會是誰?」萬管家沉聲問道。
會是誰?這個問題墨惜顏在回來的時候想了一路,老三墨燃玉如今的態度是想拉攏她,老七墨紫萱目前差不多也是這樣的打算,所以,這兩個人她排除了。
剩下的,老大墨瑾瑜被幽禁著,她捉模著老大就算想再搗騰點風浪,也不會費那麼大的力氣去對付她這個無關緊要的人,而是會做些立竿見影的事,比如,帶人逼宮之類的。
至于老二墨靜初,她覺得有這個可能。老五墨葉靈是老大曾經的追隨著,說不準。老六墨藍琪是老二的人,如果是老六動手,也就等同于是老二動手,所以,總結而言,她覺得嫌疑最大的便是老二。
墨惜顏嘴角牽起一抹淡笑。「我覺得,最可疑的是二公主。」
「二公主?」萬管家皺了皺眉,「論起來,她確實嫌疑最大。」
「呵!」墨惜顏輕笑。「好了,這件事就暫且不說了,至于救人的事,即使現在不救,你也先把人安排好,等到時機合適,我一吩咐你便立即讓人動手。」
「是,我知道了。」說完,憶起自己的稱呼一直有問題,萬管家連忙躬身請罪。「奴侍今日忘了分寸,一直在公主面前自稱‘我’,還望公主恕罪。」
墨惜顏微笑著站起身來,「管家言重了,今日又沒有外人,你何須這麼拘禮?你可知,在我心里,我一直把你當作親人看待?
父君是我的生父,他待我極好,不曾要求過我什麼,卻總是默默地為我綢繆一切,不讓我有後顧之憂。而你,這三年來一直陪伴在我身邊,為我打理府上的一切事務沒有絲毫怨言,和某些與我有血緣關系的人比起來,你更像我的親人。」
萬管家心中一震,待緩過神來,他本就彎著的腰垂得更低了。「公主切莫說這樣的話,奴侍承受不起。
奴侍既然是府里的管家,打理府上的事務自然是奴侍應當做的,而貴君對我有知遇之恩,奴侍無論做什麼都報答不了貴君的恩情。」
墨惜顏穩步走過去將萬管家扶了起來。「管家,你這般模樣,倒是叫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也罷,今天的事就先告一段落,你先叫人將這里收拾一下,我呢,就先回去了,等信寫好了,我再讓人叫你過去。」
萬管家還想躬身相送,墨惜顏卻是扶住他的手臂不讓他行禮。對著萬管家微微一笑,松開手,墨惜顏這才轉身離去。
萬管家睇著她的背影沐浴在光影里,斑駁朦朧不是很清晰,似那顯靈的菩薩將許願人的願望實現後又踏著金光般離去。
萬管家立在原地久久,雙眸中有水光盈盈閃耀。
貴君,你這個女兒,教的真的是極好的,你後半生,大抵是無憂了,奴侍替你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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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墨惜顏回到暢園時,看見的便是景墨正在整理她一個多月前完完整整帶出去,今天卻破破爛爛帶回來的行李。
待到走近,見景墨拿著件破了幾個大口子的衣服在發呆,她輕腳走過去,在景墨身旁停下後突然出聲︰「喂!在想什麼呢?」
突來的聲音嚇了景墨一跳,他手一抖,臉上閃過慌亂的表情,待反應過來是墨惜顏回來後,他臉上的慌亂這才慢慢散去。
舉著的手緩緩放下,景墨臉色有些晦暗。
過了須臾,他開口,聲音有些低沉。「公主,當時……很驚險吧?」
連換洗的衣物都被弄成了這般模樣,當時的凶險可想而知。如果……如果不是有秋侍君在,她……是不是根本就回不來了?
瞧著景墨的臉色,眼波輕轉,墨惜顏輕笑著走到了景墨的旁邊坐下,笑著道︰「還好吧,事情都過去了,你就不要再想了。」
景墨卻像是沒听到墨惜顏的話那般,又拿起幾件衣服盯著那些劃破的口子,眼神有些呆滯的呢喃著說︰「都破了,好多洞,這些,都是被箭射的吧?」
雖然沒有親眼瞧見刺殺現場的激烈,也沒有親身體驗箭雨的狂猛,但僅憑衣服上密布的那些箭頭般大小的口子,景墨便能想象到當時的情況有多凶險。
墨惜顏怔了怔,月眸一閃,她伸手‘奪’過了景墨手里的衣服,心想大抵是自己離京太久讓景墨擔心了,便安撫地拍了拍景墨的手。「好了,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你呀,就不用再擔心了,沒有必要再為這些已經過去的事情費神。」
手背上傳來溫潤的觸感,景墨呆呆地瞧著墨惜顏輕拍著他的手,半晌,他好似從噩夢里驚醒一般,手猛地反轉握住了墨惜顏的手,緊緊的。
這舉動來得突然,墨惜顏被嚇了一跳,感覺到握著自己的手的力度不小,她怔愣一瞬,心道景墨大抵是被她遭人刺殺的消息嚇壞了,另一只手也伸出,打算覆住景墨抓著她的手,讓他平靜下來,豈料,她的手才剛伸到,景墨又抓住了她的另一只手,同樣緊緊地握著。
握著墨惜顏的手微微有些冰涼,即使是已經很溫暖的季節,那股涼意,還是順著她的手傳到了她的心底,激起一陣輕顫。
她抬頭,不解地看向景墨,景墨也抬頭看她,眸中的光,是她從未見過的幽邃以及堅定,似那價值連城的全黑墨玉。
那光靜而深,沉而遠,她認真地瞧著,卻看不到底。
「公主……」景墨開口,有些話在他的喉嚨里翻滾扭打,想要沖出來。
「嗯?」墨惜顏一怔,下意識地反問︰「怎麼了?」
眸子里的墨玉光華輕顫了一下,景墨道︰「我……」
半晌沒能等到景墨的下文,月眸溜溜地轉著,心里好奇著,墨惜顏溫柔地問︰「怎麼了?是有什麼事想問我嗎?什麼事讓你這麼糾結?你想問便問吧,別憋著。」
景墨直直地盯著墨惜顏,直鎖住那雙月眸,並未回答她的話,而是回道︰「你……喜歡我嗎?」
「……」墨惜顏驚在當場,神情呆滯,腦海震得一片空白。
許久,她腦子里才恢復了那麼點意識,景墨的話,在她的腦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蕩。
你喜歡我嗎?
喜歡嗎?
喜歡……這是什麼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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