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女使快步行到她和墨子卿的身前,對著她和墨子卿福了福身,然後道︰「九公主,陛下知道你進宮來了,特意召你前去未央宮覲見。」
女帝召見?墨惜顏心里咯 了一下。
她這次進宮,本來就是想看看祥貴君,然後再順道去參見女帝,但她方才,已經打定了主意要趕回府,暫時不去見女帝,卻不想女帝竟在這個時候派人來傳召她,她心里,一時有些不情願。
女使見她發愣,不禁催促道︰「九公主快隨奴才走吧,陛下可是還等著的。」
「好。」墨惜顏收起心里的不情願,點頭道︰「女使請前面帶路。」
墨惜顏跟在女使的身後才剛走兩步,便听見墨子卿的聲音傳來︰「皇姐,你……一定要記得再進宮來看我。」
那聲音小心翼翼的,听著讓人覺得若是不予理會定會傷了說話那人的心,墨惜顏前行的腳步一頓,回身道︰「好了,我知道了。你父後在祥和宮里的,既然來了,你就進去歇歇吧,我先去未央宮給母皇請安,等改日進宮,我再來看你。」
墨惜顏說完,微微笑了一下便轉過了身,跟在女使的身後快步離去,墨子卿看著她的背影,心里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好想伸手攔住她,卻……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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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未央宮的殿外,墨惜顏停下來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才抬腳跨進未央宮的大門,緩緩走了進去。
未央宮,當朝女帝墨芊月處理政務以及休息的地方,除了上朝議政的金鑾殿外,算是整座皇宮最為莊嚴神聖的地方。|
墨惜顏一走進去,便感覺到一種無形的壓迫感撲面而來,壓得她心里有些沉。
嚴格說來,未央宮于她而言並不陌生,因為從前的九公主來過多次,她的身體,她的記憶,對這個地方是熟悉的。
而最為清晰的記憶,算是九公主上次的到訪——向女帝請旨賜婚,此刻走進這里,那次對話的畫面,就如電影回放般從她的腦海里閃現而過。
目光流轉著,瞅見大殿中央埋首在案桌後處理政務的人,墨惜顏穩步上前,撩衣跪地俯首請安︰「兒臣見過母皇,母皇金安。」
墨芊月聞聲抬起頭來,盯著匍匐在地的墨惜顏看了一會兒,沉聲道︰「起來吧。」
「謝母皇。」墨惜顏朗聲回道,站起身後規規矩矩地立在大殿中央,眼簾微垂盯著她腳下前方的幾寸地兒。
「已經去見過你父君了?」墨芊月不咸不淡的聲音傳來。
「是。」墨惜顏回道,聲音听上去同樣很淡,沒什麼情感。
墨芊月睇著墨惜顏的雙眸里劃過一道暗光,放下手中用于批注的朱筆,她動作閑適地往椅背上一靠,淡淡地凝視著墨惜顏。
視線在墨惜顏身上上下一掃,找尋著墨惜顏身上的變化,良久,她突然笑了聲。「九兒此次出去,倒是長胖了些回來,看來,江都的水土特別養人,連吃苦的情況下,都能將人養胖。」
墨惜顏心中一個激靈,脊背陡然竄上幾許涼意,趕緊躬身道︰「大概,是因為兒臣在江都特別能吃,所以一不小心便長胖了,讓母皇見笑了。」
「呵!」墨芊月輕輕一笑,笑得意味不明。
墨惜顏感覺到她打量自己的視線,心中漸漸有些緊張起來,害怕她瞧出她懷孕的事實。
兩人一時都沒有說話,大殿里的氣氛詭異的安靜,于風平浪靜中暗潮洶涌。
都說帝王心,海底針,墨惜顏覺得,自己此刻,真的就像全身不著寸縷般暴露在墨芊月面前。
墨芊月非但看清了她整個人,更看透了她身體里的五髒六腑,看清了里面的各種花花腸子,她在墨芊月面前,完全就是透明的,想隱藏什麼都是枉然。
「你這次,算是立了大功,你說說,你都想要什麼賞賜。」過了須臾,墨芊月的聲音再次傳來,卻是沒有繼續剛才的話題,墨惜顏只覺得心里倏然一松,像壓在她身上的大石頭忽然便被人移了開去。
知道墨芊月指的是這次對抗瘟疫的事件,墨惜顏恭敬地回道︰「‘功’不敢言,兒臣只是盡了自己的本份而已。」
「九兒啊……」墨芊月突然語聲一轉,話語里透著幾許無力和淡淡的無奈,「你……是在生母皇的氣麼?」
墨惜顏心里咯 了一下,有瞬間的茫然,但隨即,她本就躬著的身子彎得更低了。「母皇何出此言?兒臣惶恐。」
墨芊月低低一笑,從座椅里站了起來,繞過桌案走向墨惜顏。
來到墨惜顏身旁站定,她近距離地盯著墨惜顏看了一會兒,隨後緩步走到了一旁的軟榻上坐了下來。
為自己倒了杯茶,端起茶杯在眼前晃了晃,她淡聲道︰「你若不生母皇的氣,何至于如此與母皇拉開距離?你……是在氣我讓你的父君假裝生病,從而瞞住我自己生病的事?」
墨惜顏月眸一閃,保持躬身的姿勢調轉了一下方向,對著墨芊月道︰「兒臣沒有,還請母皇明鑒。」
「沒有麼?」淺淺地抿了一口杯中的茶,墨芊月放下手中的茶杯,轉過身子看向立在一邊的墨惜顏。
她將手肘放在軟榻上擱置的彈性一流的金絲錦繡包裹住的厚實軟枕上,手心撐著下巴,另一只手,則是隨意地放在身體的旁側,鳳眸幽幽地盯著墨惜顏。
「九兒,你可是忘了,我是你的母皇,是我生下的你,你心里想些什麼,我會不清楚?」
墨芊月輕聲說著,然後道︰「你父君,應該和你說了我不敢叫太醫診治的事了吧?」
月眸轉了轉,墨惜顏回道︰「是。」
「那你可知,我之所以讓你的父君替我遮掩事實,有我的不得已之處?」
不得已?女帝這是在向自己解釋?墨惜顏心思一轉,心里突然便比剛才覺得更沉。
見墨惜顏沒有說話,墨芊月又道︰「身為君王,有太多的不得已,最為不得已的,便是事事都要以江山社稷為重,不能因為自己一人的喜好而忘記了君王的職責。
假如……有一天你做了君王,你會明白我的身不由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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