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工茅來了,羽豐也跟著來了。這一次的醫治重點,換做了小六。工茅知道小六的王後身份,自然也知道事情重大,所以也跟來了。
給小六診脈的時候,羽豐和巍元站在一旁,嫣嫣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抱著孩子坐在石凳上,小六則是躺在床上,正八經地成了病人了。
羽豐在時不時地看著她,嫣嫣卻是垂著眼。小六勸過她,冰釋一切,與他做好朋友。她心里,本也就沒有恨過他,只不過來的太突然,她真是不知道如何面對了。
看著懷中的孩子,小手塞在嘴里,睡夢中美美的模樣,估計還在夢中母親乳汁的甘甜。她是哲來的妻子,她愛哲來。面對了羽豐,也就等于真正結束了過往這一段,她應該這樣做。
嫣嫣,抬起了頭,眼眸跟羽豐對視的一瞬間,羽豐,笑了。
原來,他一直在等著這一刻。
彼此,不再尷尬,將那份遺憾,埋于心底。從此,愛情轉為友情,彼此照顧,相互幫襯,或許要比愛人,更為親密。
工茅突然「咦」了一聲,將所有人的目光吸引過去。小六耷拉著眼角。
「工茅大叔,你咦什麼?難道跟我兒子心靈感應了不成?」
一句話,半句听不懂。這位夫人的經常性的「胡言亂語」,就是認識幾日的這位大叔也都知道了。
「夫人身子里的毒性,比昨日的要弱了許多。而胎兒的脈搏,跳動得也比昨日緩慢一些。」
小六,瞪圓了眼眸看著工茅。
「才一天你就能感覺到?」
「應該積累了多日,今日有了感覺。|如果我猜的不錯,再有幾日,這感覺又會明顯些了。」
其他三人,與小六一樣的吃驚。羽豐上前一步,皺眉問道︰「你的意思,是夫人月復中的孩子正在給自己的母親解毒,而將毒性全部轉移到自己的身上了嗎?」
「這個……除了如此的解釋也沒有其他了。可這也太神奇了,這胎兒究竟是何方神聖,能做到如此地步?」
小六咽了口唾沫,嫣嫣又趕忙問道︰「有什麼辦法幫幫孩子嗎?」
工茅搖了搖頭。「無能為力。」
小六又突然抓住了工茅的雙臂,就好像昨天一樣,抓得工茅呲牙咧嘴。
「我不要他給我解毒,求求你,阻止這一切,我不怕被毒死,可我不能讓孩子有事!」
工茅嘆息著說道︰「夫人,我幫不了你,我甚至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你什麼都不知道,當得哪門子醫官!」
小六朝他吼,羽豐趕忙將工茅帶出去了。巍元看了一眼嫣嫣,也出去了。
嫣嫣將孩子放到小六另一側,而後將小六抱在懷里。閉著眼眸,她陪伴著她,傾听著她的哭泣,嫣嫣知道,自己勸不了她。
可她,必須說點什麼。
「記得巍元說過的話嗎?你懷的,會是一位最偉大的巫師。他還是胎兒,還在母親的身子里,就懂得保護母親,就有這樣的能力幫助母親。我知道你心里難受,可你做不了什麼。為了孩子,你更得要好吃好睡,這是你唯一能給他的。等將來孩子出生了,加倍地愛他,也算是你對他的補償了。」
小六沒有說話,默默地哭泣著。她的手,緊緊抱著自己的肚子,她在心中,一直說著對不起。
你是不同尋常的人,可也能听到媽媽的話?媽媽只求你能平安降生,你是媽媽的全部,是媽媽對爸爸一切的記憶。沒有了你,媽媽就沒有了全世界,你懂嗎?好孩子,求求你,求求你平安。
轉眼,過去了半月。母親山的生活,恬靜舒適。羽豐時常過來,吃穿用度都由他負責。醫官工茅也來過幾次,卻都是來看小六的。
那醫官的話應驗了,小六的毒,正在一日一日地減弱,可與之相比,孩子脈搏卻在逐漸減緩。
工茅說,孩子的脈搏繼續下去,就危險了。小六看著自己的肚子,只能鼓勵自己,他是最不尋常的繼承人,他一定能挺過去。
看到小六的樣子,羽豐問她的情況,工茅也只有搖頭。
「還是胎兒,哪有什麼思維?這孩子能淨化母親的毒,也不過是無心之舉。可見到那母親的眼中,倒成了兒子對母親的無私之愛。難過,也是在所難免。」
有過了兩月,情況依舊如此。只是小六看著自己的肚子,也跟嫣嫣當初那樣圓鼓鼓的,倒也欣慰。
無論孩子的脈搏怎樣含糊,可他卻在成長的。最強巫師,真得如此。
炎熱依舊,旱季總要比雨季短暫,嫣嫣說,孩子降生前後,雨季就會到來了。
上一個雨季剛剛結束,她懷上了這個孩子,等到他降生,有一個雨季到來。
她還記得在茅圓山上,蒼桁對她說的話。永遠,相守永遠。
是不是那份真誠,感動了上天,讓她這個毒姬懷了孩子?可現在,卻又要她獨自面對愧疚之苦。每到晚上,她總忍不住想象著,他們還過著從前的生活,蒼桁陪伴在她身邊,與她一起感受著孕育生命的甜美和辛酸,想象著那樣的情境,淚水,也總會相伴。
坐在河邊,依靠著茂密的樹,夫梨就坐在她身邊,玩著羽豐拿來銀器。
小六在發呆,看著平靜的喝水。夫梨將銀器拋了過去,發出嗚嗚的聲音。
小六這才回過神,將身上的銀器拾起,重新交給了夫梨。小小的孩子,笑了起來。
「笑起來,更像媽媽了。」
她點著他的小鼻子,小家伙便握著她的手指,瞅了瞅,一張口,含在了嘴里。
她想,將手指伸出來。抱著夫梨坐在腿上,跟他一起玩。
「夫梨,等弟弟出生,你就會走路了吧?到時候你來照顧弟弟如何?」
夫梨抬起頭,那雙大眼楮無辜地看著小六,而後,裂開嘴笑了,笑得傻傻的。
「你答應了?」小六伸出手模了模他的小臉,夫梨「呀呀」的不知道說什麼,而後又開始笑了。
嫣嫣走過來,看著兒子在小六的腿上,仰著頭看著小六,小六則微微低頭看著他。兩個人,彼此對視,笑得那樣開心,倒真像是一對母子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