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馳,看著蒼桁,在這大雨之中,他只有眯起雙眼。低沉的笑聲,漸漸升高,最後竟變成了狂笑。蒼桁皺著眉頭,冷冷地看著他的笑。
突然間,黎馳止住了一切的笑聲,定定地瞪著蒼桁。
「如果我當時能殺得了她,一定不會客氣。因為她,我的母親才郁郁而終!」
蒼桁一把揪住他殘破的衣服,大喝著問道︰「究竟是不是你殺的?!」
黎馳看著他,緊閉著嘴巴。蒼桁瞪著他良久,而後松開了他。
轉過身,他叫了兵士,拿來兩把刀。一把,挑開黎馳手腕上的繩索,而後扔給了他。另一把,自己握著,站在刑場環形的土地上,將大刀一甩,刀尖直指在水面上不斷跳起的雨珠。
「黎馳,你不是不服嗎?我再你一次機會,我們兩個,只用這刀來決定彼此生死。我敗了,王位是你的。你敗了,也不要再諸多抱怨。」
黎馳,握住了扔給他的那把大刀,站起身,活動了關節,而後看向蒼桁。
雨水無情地澆灌在他們的身上,擋住了他們的視線。他們,也仿佛成了腳下的土地,渾身濺起的水珠,顫抖著四分五裂。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的對決,素日里在操場上,也進場對打練習。可這一次,卻是生死之戰。只有到一方倒下再也不會站起來,才會結束。
兄弟,同時關法大王的兒子。一樣的發絲,一樣的顏色,一樣的眼眸,甚至連個頭都一樣高。
現在,他們面對面站著,也是同樣嚴肅的表情。今日,手足相殘,無論他們最終是誰贏得了對戰,都將是一場悲劇。
不知怎麼,突然電閃黎明,在第一道雷聲響起的時候,他們,一起沖向對方。
兵刃相接,發出陣陣響動。雨珠因為他們的起伏旋轉,跳躍著濺向四面八方。金色的閃電,震耳的雷聲,與其說是為他們助威,倒不如說是上天對這兄弟兩人的悲慟。
——蒼桁,這是我做的小刀,送給你——
——最喜歡的人?沒有……黎馳哥哥,算是一個吧——
——你看到兩位殿下今日一同出去打獵了嗎?薇蕾王後和茶坤夫人明爭暗斗的,可這兩位殿下感情確十分要好呢——
——沒關系,哥哥,沒關系,還有我在,還有我在你的身邊——
——蒼桁,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會為我難過嗎——
一道耀眼的閃電,令大地一瞬間只剩下白色。當那蒼白逐漸退去,水簾重現人間時,蒼桁的刀,深深刺進了黎馳的身子里。
黎馳的刀,從手中月兌落,掉在如同被河水淹沒的土地上。蒼桁,也在那時拔出了刀。
血,噴濺而出,黎馳的身子前傾,在即將落地的一刻,蒼桁抱住了他。
喘息著,血染紅了他們的身子,又很快被雨水沖刷下去。他們腳下原本消失顏色的水窪,再一次有了血的顏色。
黎馳濕透的發絲,散在蒼桁的胳膊上,兄弟兩人,靜靜地看著彼此。
「我……輸了……」
黎馳的猙獰不見了,在刀子刺中他身子的那一刻,仿佛所有的怨恨也都隨著生命逐漸失去,留下的,只有幼時的美好,在他們還天真的年紀中,才會有的純粹的兄弟之情。
蒼桁,緊緊皺著眉頭。這一刀,還了他對他所有的傷害,也找到了他丟失的尊嚴。可他,卻感覺不到絲毫的喜悅。躺在他懷中,被殺死的這個,是他的親哥哥,是他曾經要守護的唯一的親人。
黎馳大口的喘息,那雙漂亮眼楮,漸漸失去神采。
「還記得我們在十歲那一年,我問過你的問題嗎?倘若我死了,你會不會傷心?當時的你,沒有回答我,現在,你總能告訴我了吧……你……不會傷心的,對嗎?」
蒼桁,沉默著。黎馳便笑了幾聲。
他轉過頭,看著陰霾的天空,垂直落下的雨,澆在他的臉上,令他的意識,退卻地慢了許多。可他,終究是要死的,死在親弟弟的懷中。
「蒼桁,薇蕾王後,不是我殺的……」
他喃喃地說了這一句,而後轉過頭,模糊的視線中,他伸出手想要模模蒼桁的臉龐。只是那手才伸到了一半,便頓住,而後重重落在了地上。
只有雨,默默垂下。那僵硬了的身子,已經再也感覺不到了。
蒼桁,站起身,仰著頭,迎著那狂躁的雨。
你在天上看到這一切了嗎?父王,這雨,是你的眼淚嗎?可是你的哭泣,又能怎樣。這最終的結果,我們都是輸家。
蒼桁並沒有說什麼,直直離開了土里。回到宮殿中,一個人坐在床邊。
嵐大人,已經不見了。剩下的侍從們,驚魂未定。王的臉色,可怕極了,那些個奴才,沒有一個敢進來的。
蒼桁,也需要安靜。
陰森,那種壓抑在身子里卻不能發泄的壓抑,令他緊皺的眉頭,心,也越來越煩躁。
雨聲,蕭索的感覺。蒼桁坐在床邊一動不動好半天時,君節,走了進來。
他輕輕地走到父親的面前,握住了父親的大手。蒼桁這才看向他,看到兒子那淡淡的眸子里,一份擔憂。
「你感覺到什麼了?」他問。
「父王的法力,很悲傷,很憤怒。」
蒼桁笑,輕撫著他的頭頂。
「父王的心情,的確不好。」
君節便爬上了父親的床,伸出手臂,抱住了父親的腰。
「父王,你的法力在與三國交戰之後出現了不同。變得十分強大,卻又可怕。我不知道父王以前的法力是怎麼樣的,只是現在的父王,讓我感到不安,那股法力,令人生畏。」
蒼桁皺起了眉頭,君節說的話,怎麼與雨澤的一樣?他法力的改變,為什麼自己卻覺察不到?是小六教他說的嗎?
「父王沒事。」他只給了兒子這四個字的回答。
小小的君節,自然也就當真了。在兒子的眼中,父親永遠是最棒的,父親說沒事,那就一定沒事。
「父王,我有個禮物給你。你見到了,一定會高興的。」
「是什麼?」
「現在還沒準備好,提前說出來,是希望父王能夠稍微開心一點。」
父親健壯的身子,他要好好地才能抱住。蒼桁撫模著他的發絲,再一次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