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一天,對陶明白而言,卻未必是全然暢快的。舒虺璩
盡管,他沒有機會親耳听到一些流言蜚語,也不會有人真格兒的過來旁敲側擊的向他問個究竟。除了,dido在看到他的時候,臉上會有掩飾不住的揶揄的笑容,午餐的時候,滕一鳴也狀似無意的說,听說你跟那丫頭,昨天在停車場上演了一出好戲?
他就笑,問,很意外?
滕一鳴就認真的想了想,說,在你身上,意外……他停了一下,接著說,但是,在希希身上,好像也不是那麼意外。
他們就大眼看小眼的,他就問什麼意思嬗?
滕一鳴頓住。
他呷了一口溫水,也不知怎麼的,就說,她可不是隨便的人。
滕一鳴瞠目結舌的覽。
他知道滕一鳴的意思,也並非故意去曲解什麼,卻還是忍不住要這樣強調一番。
滕一鳴瞪了他好一會兒。他心說,好吧。
話既是出了口,他不想再解釋什麼,怎麼樣表達,都未免會有些詞不達意。他知道,她的很多面,是他還來不及參與,也不曾分享過的,但他也相信,有些面,是只有在他面前,她才會展現的。
這一點,他越發的篤信。
滕一鳴最後才冒出來一句,說,陶明白你完蛋了。
他挑挑眉,不言不語的微笑。
回到辦公室的時候,dido看見他,站起來,說︰「導播唐樂已經等您很久了。」
居然是唐樂。他稍稍的愣了愣,然後,細細的琢磨。
這也曾是被滕一鳴列入重點注意對象之一的人物,看著這個面孔年輕明朗的男孩子,他心底有股說不上的感受,若真要確切的來形容一番,他想,對這個男孩子,他興許是饒有興味的。
他問他喝點什麼,唐樂回答,我不是過來喝東西的。
多麼直接又干脆的語調。
他微微的笑,對dido說,一杯咖啡。然後,轉身把人請進辦公室。
他先是接了通電話,dido把咖啡送進來的時候,他還沒有收線,只示意dido把咖啡給唐樂。dido的動作並不如往日里那樣利落干脆,有點兒拖延的意思,多半也是想听一听唐樂會同他聊些什麼……他只當看不出她的意圖,听筒里的話中文夾著英文,直往耳朵里蹦……他不著痕跡的看一眼唐樂,dido放下的咖啡,他並沒有動,只是平靜的坐在那里。
他換了一只手听電話,做了個手勢,示意dido先出去。
dido出去,掩上了門。
他簡單的為這通電話收了尾,掛斷電話。
「說吧。」他看著唐樂,「有什麼,我能幫到你的?」
「我來這里,不是需要你的幫助。」唐樂一句話將他頂回來,語調僵硬且冷漠。
他笑了笑。
與一個孩子,這樣子的面對,讓他感覺有些不妥,而且有趣。
「我要知道,你對她,究竟是不是認真的,還是只是玩一玩?」唐樂緊緊的盯著他。
被一個比自己小上不少的男孩子這樣審視著,用懷疑的語調問這樣的話,並不是件多愉快的事。讓他有種錯覺,仿佛,這個男孩子才是真正守護她的那個人,他是從他的手里,接過她的手……他想過,某一天,他會這樣,面對她的父母、兄長,甚至是好姐妹。而這些人里邊,並不包括一個半路殺出的唐樂。
他看著唐樂,臉上沉穩,心里的情緒並不曾流露半分,而唐樂,亦是緊迫的盯著他,不依不饒。
「我不認為,我有需要向你說明這個問題的必要。」他慢條斯理的回答。
唐樂略皺了下眉,好一會兒,沒有再說話,像是在認真的想著什麼。
他知道,與之同時,唐樂其實也是在觀察他這個人……平心而論,在這之前,哪怕多少知道唐樂已經對她做盡體貼關心之事,他也從未把這個人當做對手。他只是想,他或許已經低估了一個「孩子」可能會有的執著與誠摯。
「陶明白,我不能信任你。」唐樂慢慢的,一字一頓的說得清楚。
陶明白但笑不語。
唐樂的信任與否,從來都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唐樂卻繼續說︰「我喜歡她,我不清楚為什麼她會選擇你,我生氣,不服氣,也不甘心……但是,我希望她能遇到正確的人,過得幸福快樂……所以,我寧願你們兩個好的讓我嫉妒,也不希望看到她難過傷心。」
他的心髒一下子收緊。
這幾乎是從未有過的感受,唐樂身上有種幾乎是讓他羨慕的純粹,他一時沉默,保持著剛剛的坐姿,紋絲不動。
唐樂後來又說了什麼,已經不再重要,他心里不是不震驚的。喜歡一個人的心意,原本就是這樣干淨,這樣原始,這樣磊落,只要他喜歡的那個人好,就好。
他握緊了手。
唐樂,這個原本在他眼里只是個「男孩子」的人,讓他產生一種危機感。他甚至會認為,假若不是他,假若沒有他,或者,假以時日,她其實是抵擋不住這個男孩子的。
讓他稍感寬慰的,是他們的事情在眾人眼皮子底下曝光,她索性也就不管不顧了,下班的時候甚至主動邀他一同回家。
陶明白到停車場的時候,姚希希已經在他車旁等他。
許是等得有些久了,她用腳尖上上下下的蹭著地面,顯得有些百無聊賴,旁邊不時有同事開著車從她身邊經過,然後停下來,降下車窗,她便換上笑容,同那些人道別。
姚希希抬了一下眼,終于看見陶明白過來。
「慢死了。」她扁了扁嘴。
陶明白過去,伸出手,姚希希警惕的往後縮了下脖子。于是,陶明白笑笑,伸手將她耳邊略翹著的頭發壓平。
姚希希犯窘,感覺上像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一番,又好像又帶了點兒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的意思。
陶明白看她的模樣,只覺得好笑,都說女人心海底針,眼前這位,尤是。
但,饒是如此,他還是甘之如飴。
他撫了下她的發頂,問︰「今天過得好嗎?」他邊打開車門,邊看了她一眼,就看到她臉上露出一絲說不出是嫌惡還是「這人發神經呢吧」的表情來。
他嘴角一牽,說︰「你要是過得不好,我就不妙了……說明,我還需要多加努力。」
姚希希感覺莫名其妙,心說這人又抽哪門子的風呢。但他的笑容溫暖而寧靜,令她心下踏實安寧。
「那就繼續努力吧,小白。」她拖長了尾音,裝腔作勢的拍他的肩膀。
陶明白一愣,臉上的笑意更甚,到底是笑了出來,攬著她的肩,把她推進車里。
梁曦文同滕一鳴一路說著話,乘電梯到地下停車場,剛走了兩步,梁曦文忽然停了下來,目光直直的落在某處。
滕一鳴不明就里,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透過車窗,正看到陶明白掌著方向盤,臉上笑意融融,也不知道姚希希坐在副駕駛位上說了什麼,他空出一只手來,拍了下她的腦袋,姚希希縮著腦門子笑。
哪里能想到,這是他們都認識的,素來寡言沉穩的陶明白。
「還好吧?」他問。
梁曦文不語。
車子已經啟動,一個轉彎,便提速駛向出口。
陶明白顧著開車,顧著听身旁的人說話,並沒有看到他們……或者,他的視線里,根本已經容不下不相干的人了。
她稍稍垂下眼簾,繼續朝前走,卻心下黯然。
車子駛遠,輪胎摩擦地面時的那一聲,顯得格外刺耳……她有些神經質的數著自己的腳步,
她曾想過,她同他,早晚會在一起,只是時間問題,而她,有足夠的時間去等待,且又無強勁的敵手。
她也曾想過另一種可能,只是,這些年相安無事,這種可能,早就被她埋藏起來,就在這一瞬,又突然從心田深處,陡然冒了出來——他們,早晚會擦肩而過,最終形同陌路,如同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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