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是文繡,便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喃喃道︰「別鬧了。我難受著呢。」
文繡並沒有說話,只是任由我抓著她的手,我皺皺眉,心想她又想跟我玩什麼花樣,便沒好氣地撒開她的手說︰「醒酒湯呢,我得趕緊喝了,萬一前面說起我來,我不在,又要被說了。」
「誰會說你。」一個好听而低沉的男聲忽然涌入我的耳朵中。
「他們,那麼多的人,快扶我起來。」昏昏沉沉的腦袋里還沒反應過來,我只是懶懶地伸出手去,想要讓文繡拉住我。
自然沒有人握住我的手,我有些氣惱地擰起眉頭,頗費了半天的力氣才睜開眼楮,映入眼簾的卻是一色金黃的衣衫。
那明晃晃的金色,衣袖處翻飛的龍紋,還有那熟悉的側影。
「皇上!」
我瞬間清醒了,趕緊從青石上坐起來,想要站起來跪拜,但是喝多了酒的雙腿此刻卻顯得這樣的不爭氣,一軟,整個人便直直地朝前撲去!
「啊。」我閉了眼,忍不住低呼出聲,卻沒有接到預料中的疼痛。
身體被一個懷抱接住,我睜開眼,卻見凌燁正低頭看著我,眼里閃著我看不懂的復雜情緒。
也許是醉酒讓我有了百無禁忌的勇氣,我再也不像是白天那樣的小心謹慎、步步為營,見他正低頭看我,我忽然一笑,伸手捏住了他的鼻子。
「皇上——」一旁的康順昌低呼一聲,似乎被我這樣僭越的行為嚇了一跳。
然而凌燁卻吩咐他下去︰「你先下去,不要讓其他人來打擾。」
他只得答應︰「是。」
我還捏著他的鼻子,半天不肯松手,還嘻嘻笑著說︰「我娘跟我說了,喝醉酒了就捏著鼻子,就醒酒了。」
他沒說什麼,只是將我的手拿開︰「你醉了,喝了多少。」
「一,一杯。不,兩,兩杯。」我只覺得頭暈暈的,鼻端全是菊花那藥味濃重的味道。忍不住皺皺眉,揮揮手,「這,這里味道不好聞,菊花好難聞,咱們去別的地方,別的地方繼續喝吧。」
「不好聞?」他皺皺眉,「朕還以為你很喜歡。」
「我,我喜歡菊花?」我哈哈笑了笑,「我最討厭菊花,最討厭。她味道不好聞,好像苦藥一樣,最,最討厭菊花。」
「討厭還爭著做這件事。」他低語,我卻听不太真切,卻又懶得听。四肢忽然重的可以,腦子更加昏沉起來,但是也明白眼前這個男人自己是應該避忌的。
掙扎著起身,我從他的懷中掙月兌出來,看了看外面的家宴,甩了甩頭,想搞明白到底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我剛才喝醉了。要,要去休息一下。」舌頭已經有些打結,我用手扶著額頭,努力想搞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眼前的男人穿著龍袍,就,就肯定是凌燁。他,他為什麼會在這里,我,我為什麼會在這里踫到他?
不過是兩杯酒而已,怎麼就會醉成這個樣子。
難道,難道是那酒里有什麼問題?
心下悚然,我緊緊咬著下唇,企圖用痛楚抵御這暈眩,卻忽然看到了一個人影在一旁躲躲閃閃的。
意識到不好,我便悄悄拔下發簪來,然後在掌心用力劃一下,鋒利的痛楚傳來,我的腦袋頓時清楚了許多。
將滿是鮮血的掌心藏進衣袖里,我朝那個躲閃的人影看去,認出那是閔柔來。
只是,她來這里干什麼?
自從那日我跟凌燁在回風舞雪被她看見後,她便與我生疏了許多。
這幾日我幫忙操辦菊花家宴,風頭正猛,後宮諸人早已議論紛紛,她日夜在皇後跟前伺候,又豈能不知這個消息?
只是這些日子卻總不見她來找我,我自然不會天真地以為她會這樣輕易原諒我,但是也不知道她究竟打算何時發難。閔柔絕不是那種可以讓我放心依靠的姐妹,我需得防著她才是。
那麼剛才看見她躲在假山後,難道她是有什麼陰謀嗎?
想起剛才在席間喝得那杯酒,還是她主動敬的。我只當她真是真心想替皇後謝謝我的辛勞,再說那酒又不是她親手斟給我的,便也沒在意。喝一杯就喝一杯吧。
沒想到喝完了酒便有些暈暈沉沉的,更在此處忽然遇到了凌燁!
這就不能不讓我心驚了。
用簪子將掌心那道傷痕劃得更重,任由辛辣的痛楚涌入我的身體,借此才能抵御頭腦中那昏昏沉沉的睡意。
「皇上。」我轉身躬身,輕聲道,「臣妾有些不勝酒力,想先回春芳苑歇歇,請皇上恩準。」
「才喝了幾杯酒,怎麼就醉了?」凌燁的聲音淡淡的,听不出什麼情緒。
我勉強一笑︰「許是臣妾身子單弱,所以不勝酒力。臣妾不能陪皇上、太後盡興,還請皇上恕罪。」
「也罷。正好朕也有些醉了,你就陪朕一起走走,吹吹風,或許就好了。然後你再回春芳苑也不遲。這樣醉酒著回去,恐怕不容易散酒。」他淡淡說完便轉身朝前走去,我無法,只得跟了上去。
低頭跟在他的身後,我留意著藏在假山後的閔柔的動靜,果然見她在後面不疾不徐地跟著,那一襲淡紫色的衣衫在秋風里獵獵飛揚,宛如盛開的一朵「紫韻天成」。
她這樣跟著,難道是想看到底會發生什麼事情,進而好去告密嗎?
畢竟,如果只有我跟凌燁兩人一起散步,倒真的是會引人懷疑。可是如果我此時貿然停下來,不但找不到月兌身的理由,反而更容易惹惱凌燁。而這卻是我目前最不想看到的。
所以不如將計就計,既然她喜歡跟著,那就讓她跟著,我倒要看看待會她到底還要耍什麼花招。
這樣想著,便把心放進了肚子里,我又加快腳步,不疾不徐地跟在凌燁的身後,朝前走去。
「你哥哥,近來可好?」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凌燁忽然問了我這樣一句。
我一愣,低了頭,將恨意斂在心底,語氣平靜道︰「平安公公都還好,宮中什麼也不缺,多謝皇上記掛。」
「朕听說你也為他上下打點,很是費了一些功夫。」他停住腳步,深邃的眼神凝視著我。
他果然已經知道了我為哥哥上下打點一切的事情,宮中耳報神眾多,自然不缺有人在他耳邊打小報告,所以我也不驚慌亦不隱瞞,只是淡淡地說︰「臣妾如果不為平安公公打點,怕是有人要刻意難為他。臣妾倒是沒什麼,只是怕有人背地里議論皇上……」
他淡淡看我一眼,似乎一點也不意外有人會去難為哥哥︰「他們如何議論朕?」
我平靜地說︰「別人如何議論皇上,想必有人自然會去告訴皇上,皇上又何必來問臣妾,讓臣妾再擔上一個非議皇上的罪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