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長歌也不是軟柿子一味的任人擺弄的!娘娘,長歌開始還以為她是家人,所以多番忍讓,之所以拒絕娘娘的栽培,也只是因為擔心這樣會讓姑姑不高興!可是,可是……」說到這里我忍不住大力抽泣了一聲,淚水便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樣 里啪啦地落下來,敲擊在青金地磚上,鏗然作響。
「接著說,接著說下去!你不要怕,本宮在這里,本宮自然會為你做主的!」皇後見我說到了關鍵的地方,忍不住逼問我接著說下去!
「可是當臣妾家里出了那樣的事情,當臣妾跪著求她的時候,她竟然狠心地將臣妾趕了出來!娘娘!臣妾的心在那一刻就死了!所以臣妾覺得,求人不如求己,臣妾若還不懂事,那就白白受了這麼些苦了!臣妾今日將這個秘密告訴娘娘,皆是因為實在氣憤姑姑當年所做的事情,良心實在是受不了這個譴責,才不吐不快的!」我跪在地上,哀聲道。
皇後緊皺眉頭,冷聲道︰「到底是什麼樣的秘密,竟然讓你如此的憤怒?」
「娘娘可還記得多年前姑姑壞了龍裔又滑胎的事情嗎?」我輕聲問。
「本宮當然記得。若不是容妃的龍裔出了意外,本宮又怎麼會跟皇上鬧得如此之僵!」她恨聲說道,手重重拍了一下旁邊的紅木桌子。
「臣妾只听有人說是娘娘不小心推了姑姑一下,才導致姑姑滑胎的。其實娘娘根本不知道,姑姑那胎根本就不會生下來。」我緩緩說道。
「你說什麼!」仿佛晴天一個霹靂,炸響在了皇後的上空。只見她瞪著兩眼,似是極其不敢置信的樣子瞪著我,臉上的表情說不上是憤怒還是猙獰!
「臣妾說,姑姑的那胎根本不會生下來,到了五個月大小,便會胎死月復中。」我一字一句說著這個對皇後來說幾乎算是致命的消息。
「不,不可能。本宮當年派了不少太醫前去查看,容妃的肚子好好的,龍裔也一直都很穩當,又,又怎麼會五個月就會落胎呢?」她皺著眉,否定了我的回答。
我冷笑一聲︰「太醫自然是可以買通的。當年姑姑聖寵優渥,這點小事又有何難?只是那胎,想必姑姑是早就知道保不住了,才會算好了日子,一起嫁禍到娘娘的頭上!」
「你這麼說,可有什麼根據不成?要知道,憑空捏造罪名,污蔑妃子,那可是要砍頭的大罪!」皇後眯眼看向我,冷冷地逼問。
我從衣袖間掏出一張藥箋遞給皇後︰「娘娘只需要找個懂醫的心月復來看看這是什麼便行了。」
「這是?」她接過那張藥箋,有些疑惑地看了看。
「這是當年姑姑一直服食的藥方,姑姑雖說是可以保持身體輕盈,自然散發幽香,可是那藥方里卻有一味麝香。」我輕聲道。
麝香這兩個字從我口中吐出的那一刻,便已經注定了姑姑即將到來的慘禍。
後宮之中,麝香跟紅花一樣,是嚴厲禁止的東西。一來麝香雖然香氣舒特,但是因為久聞會影響女子身孕,于皇家子嗣不利,多被後宮中人拿來陷害懷孕妃嬪,因此被嚴厲禁止使用。被發現誰私下收藏使用的話,是要被剁去雙手示眾的。
尤其是凌燁子嗣單薄至此,後宮中對于子嗣一事早已看得比天還大,麝香這兩個字自然也成為了後宮中最不能說的一個忌諱。
沒想到,今日在我遞給皇後的那張單子上,卻赫然寫著麝香這一味藥草!
誰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雖然姑姑已經多年不服食麝香了,但是只要稍微懂一些藥理知識的人便會知道——麝香對于女人的損害不在于一時,而在于一世。
那張藥箋上的其他藥都不重要了,只要有這一味麝香,便足以坐實姑姑的欺君罪名!
皇後顯然也很明白這張方子的重要性,將站在外面的紅芍喚了進來︰「去,去請太醫院的院判姜昕來。悄悄的去,別驚動了旁人。」
紅芍見皇後的臉色凝重不比以往,便點了點頭,轉身朝外走去。
「殷貴人,你先起來吧,你且放心,只要你在這後宮一日,本宮定當庇佑你一日。」皇後轉過頭來,柔聲跟我說。
我低了頭,將自己眼底那一抹得意掩蓋了下去,仍然哽咽道︰「臣妾,臣妾,臣妾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只要能陪伴在娘娘左右,常常得聞娘娘教誨,便已經感激不盡了!其他的,臣妾實在不敢妄想。」
一邊說著,一邊努力撐住地面想站起來,卻適時申吟了一聲,重新跌坐在了地上。
「怎麼了?可是跪得久了,腿麻了?」皇後的聲音此刻帶了三分的關切。
「臣妾沒事,臣妾沒事……」我一邊小聲說著,一邊「不小心」將自己紅腫的雙手暴露在了皇後的視線里。
昨夜一夜沒睡,我特意從井水里提了一桶冰冷刺骨的井水,將自己的手整夜浸泡在里面,直到原本嬌女敕的手也紅腫了起來。
「你的手,為何這樣紅腫?」皇後擰眉,問我。
我裝作雲淡風輕的樣子︰「哦,沒事,許是這幾天一直抄經,天氣又稍微涼了一些,所以稍微凍了一些,臣妾沒事,多謝皇後娘娘關心。」
「唉,這天漸漸轉冷了,你卻還一個勁的抄什麼經書。保重自己個兒的身子,好好服侍皇上太後,這才是最大的孝順。」皇後說到這里,竟然親自下了塌,走到我的面前,伸出手來,溫聲道,「起來吧。」
「娘娘……」我抬頭看向她,正好讓她看到我一雙淚眼。
她頗有些動容的樣子,將我拉起來,說︰「你那春芳苑夏天住著自然是習習生涼的,只是這眼看快到了冬天了,那里就有些過于陰冷了。正好皇上前些日子也囑咐本宮讓你挪個地方。這樣吧,你還是搬出來吧,只不過甘棠宮還在修繕中,不便入住。不如你就暫且挪到枕霞閣,先在那里住著,不要嫌棄簡陋。等年底了,再挪回甘棠宮吧。」
「謝娘娘!臣妾,臣妾感激涕零,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我哽咽著,便又要再拜下去。
早被皇後扶住,她長長的黃金指甲搭在我的手腕上,有種細微的咯著的感覺。
我知道那是黃金的質感,硬而且冰冷,在秋日的暖陽下,泛著森冷的華彩。
黃金意味著權力,意味著地位,意味著尊崇。
大晏朝規定,只有太後、皇上、皇後三級的人才可以用黃金,其他妃嬪,即便再尊貴,也只能用鎏金,而不是真金。
我眯著眼,注視著那從綻放在我手腕上的點點金黃,知道這便是以後要護佑我的護身符。
這一叢華彩,從前避之唯恐不及,如今卻要做盡姿態、出賣手足親人方能換得它重新親睞于我。
心頭滾過一陣難受的情緒,可是抬起頭來,臉上卻依然是受寵若驚的笑,蘊著眼底一抹清淺的淚意,越發的催動人心憐。
就連一向心硬的皇後,此刻也軟了口氣,吩咐紫菱趕緊叫小宮人們端了熱水來給我燙燙手,又叫羅衣拿了跌打損傷膏來,仍舊給我涂上。
羅衣面上仍然別別扭扭的,只把那藥膏遞給紫菱,自己扭頭出去了。
我裝作失落的樣子,皇後倒是安慰了我一句︰「羅衣這性子就是這個樣子。以後常來常往的,大家熟悉了,也就不會這樣了。」
我只得點點頭,紫菱機靈得很,便趕緊上前來給我涂藥膏。
才剛涂了一會兒,手指便松快了許多,正好太醫院院判姜昕從影壁轉了過來,見到皇後,忙上前跪下請安。
「太醫院院判姜昕,給皇後娘娘請安,皇後娘娘萬福金安。」
來人是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一身的溫良氣息,倒是不張狂。
「起來吧。今日不跟你扯閑篇了,本宮這里有一張方子,你給本宮細細看過了,然後告訴本宮,這張方子到底是做什麼用的。若是說錯一點兒,小心我打發人去拆了你太醫院的大門!」皇後一邊冷聲說著,一邊將那張方子遞給了姜昕。
姜昕忙接了,拿到手里細細一看,不由得驚了一下︰「娘娘,這方子您是從哪里得來的?」
「先甭問本宮是從哪里得來的這個方子,你且先說,這個方子,到底是做什麼用的。」皇後坐在榻上,冷冷地逼問姜昕。
姜昕一下子跪在地上,磕頭道︰「娘娘,這個方子叫‘驚鴻’,是失傳已久的一個古方了。微臣也只是在古書上曾經依稀記得過這個方子,當時也只是當做是民間隨手寫的一個方子,沒有太在意。因為這個方子雖然可以保持女人身體輕盈苗條,甚至可以使身體發膚散發幽幽冷香,但是因為它藥性太過霸道,所以很有可能導致服食的女人終身不育。」
「哦,你說的可是真的?本宮怎麼看不出這藥方有什麼霸道之處?」皇後仍自不相信的樣子問他。
作者題外話︰一張古方就可以斷定容妃服食過這個嗎?長歌要崛起的道路是否真的要踏著自己親姑姑的鮮血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