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皇上竟然要那賤婦為他生下子嗣?皇上竟然給了她如此大的恩典?」閔柔一听這話也顧不得什麼安神保胎了,一拍桌子騰地便站了起來。
「她不過是一個賤婦,說不好听的就是千人騎萬人壓的窯姐兒,這樣的如此配生下皇上的子嗣!」若是天香夫人果然有孕,那麼閔柔便不是這後宮中獨一份的恩寵。事關她切身利益,她當然要著急。
「妹妹這話可要小心為妙。若是被皇上听到了怕就不好了。不管天香夫人之前的身份是什麼,此刻她已經是皇上的女人。既然皇上承認她了,妹妹當然就要承認她。不然若是被皇上知道了心底不快,到時候皇上若責怪起妹妹不識大體,豈不是妹妹要吃虧?何況妹妹現在懷著小皇子呢,凡事更要多為小皇子多著想。」我微微笑笑,裝作沒看見閔柔已然氣得發白的臉色,轉身離開了沁芳宮。
果然不出我所料,閔柔雖然表面上答應要跟我聯手一起對付杜夢蘿,可卻也只是嘴上說說。現在只要不危及她的切身利益,她寧肯像只烏龜一樣的躲在殼里也不想出來招搖。
打蛇打七寸,要她動氣唯有一個途徑,那就是攸關她肚子里的孩子。她便再也不能夠安然處之。
她懷有龍裔因此格外貴重,若是杜夢蘿也懷上孩子,那她們在凌燁心中的地位高低可就難分高下了。
閔柔視肚子里的孩子重于一切,又怎麼會容忍一個窯姐兒也懷上凌燁的孩子呢。
看著吧,一場好戲即將要開始了。
第二日杜夢蘿果然滿面春光,按照我們之前的約定在凌波湖的煙波亭踫面了。
「妹妹今日氣色不錯,暈生雙頰,看樣子昨夜過得很甜蜜呀。」我坐在漢白玉的欄桿上,隨手撒著一點點魚食,喂給湖中不停爭食的錦鯉們。
這凌波湖中養了數以千條的名貴錦鯉,價值不菲。全是為了供皇上妃嬪們賞玩所用。如今天寒,湖中錦鯉得食不多,見到有人喂食便爭先恐後地擁擠上來爭搶那一點點稀少的魚食。暗綠色的湖面宛如開出了一朵肥肥胖胖的魚之花,密密麻麻的錦鯉擠在一起,蠢頭蠢腦的樣子讓人生厭!
我別開眼去,只裝作若無其事地樣子看向杜夢蘿,卻見她盈盈拜倒在地︰「若沒有姐姐,妹妹如何會如此。所以妹妹這番榮耀也只是因為姐姐的緣故罷了。」
「起來吧。」我也不起身,只是讓文繡攙扶起了杜夢蘿。今日她依然是遍體紅紗,只是鬢邊簪了幾朵白梅,妖異的裝扮搭配清純的白梅,倒是別有一番風味。
「今rb妹我還未向太後請安,不如你跟本宮同去?」我提議道。
她點點頭︰「姐姐請先行,妹妹跟隨姐姐。」
我點點頭,才剛挪動腳步便忍不住劇烈咳嗽起來。
她忙上前扶住我,擔憂道︰「姐姐你這是怎麼了?怎麼咳嗽的這樣厲害?」
「沒什麼,沒什麼。老毛病了。」我強忍住咳嗽擺擺手,「回去吃兩副藥也就罷了,不值一提。」
「貴人不要听小主說,她這個老毛病還不是當年小產的時候落下的病根!若不是閔貴人一番話引得龍顏大怒,小主又如何會被皇上摔倒在地上,進而落胎了呢?」文繡忍不住抱怨道。
杜夢蘿皺起眉道︰「當日之事夢蘿也是偶有耳聞,好像是因為閔貴人的一番話所以才激怒了皇上,讓皇上錯手傷了姐姐還有姐姐月復中的孩兒,對嗎?」
「她當時也是被蒙蔽而已。陳年舊事了,不要再提了。」我裝出渾不在意的樣子,拉住杜夢蘿的手淡笑道,「本宮現在身子是傷著了,可妹妹還正值大好年華。早日為皇上誕下龍裔才是真正的大功一件呢。」
她難得羞赧起來︰「姐姐莫要這樣說,折煞夢蘿了。」
我們一邊說著一邊一前一後的來到了慈寧宮,今日來給太後請安的人不在少數,大家熙熙攘攘歡聚一堂倒也頗為和美。
因為那一曲飛天舞的緣故,太後格外的看重杜夢蘿。因此多跟她說了好些話,眾人都看在眼里,恨在心上。
閔柔倒仍然是笑意盈盈的樣子,只是那笑里分明多了幾分勉強。
一會兒說話完畢大家也都散了,我便留在太後身邊伺候太後抄經。太後見我一直咳嗽的樣子也比較擔憂,吩咐了人將她自己煉制的梅金丹拿了出來,正在囑咐我要何時吃的時候,忽然門外傳來一聲喧嘩,太後擰眉看看靈犀︰「去看看,外面是何人這樣不懂事?」
靈犀答應一聲,才要出去,卻見杜夢蘿飛一樣的撞了進來,手里攥著一樣東西,忙不迭地朝太後奔來。
「太後!太後救我,太後救我!閔貴人,閔貴人她要殺我滅口呢!」杜夢蘿跑的一行汗一行淚的,臉色煞白,可見果然是拼了命才跑來的。
「誰要殺你?為何她要殺你?你手里握得是什麼!」太後鳳目寒光一閃,瞪向杜夢蘿。
杜夢蘿將那東西交給靈犀,自己趴在地上哭道︰「臣妾,臣妾跟閔貴人一起回宮。誰知在路上閔貴人忽然發起瘋來,打了臣妾一巴掌,說臣妾不過是個狐媚子。如何就有資格懷上皇上的子嗣了。想滅了她的次序去,也得看看臣妾有沒有這個福氣的。臣妾,臣妾無緣無故地被打,當然氣不過。可是又不敢跟閔貴人對打,本想逃開的時候卻見閔貴人袖子里掉出了一件東西。臣妾手疾眼快地撿起來了,還沒等看卻見閔貴人眼里放出冷光來了。臣妾覺得不好,便握著這東西沒命的跑回來了。請太後一定要為臣妾做主啊!臣妾不想死!」
「這是什麼東西這樣緊要?」我蹙眉看向太後,太後打開那破布一樣的東西只掃了一眼便連忙合了起來,冷下臉問杜夢蘿︰「這東西確實是你親眼看見從閔貴人的衣袖里掉出來的?」
「千真萬確呀太後!太後若是不信盡可以問其他的姐妹們,大家都在一旁看著的!」杜夢蘿指天發誓道。
太後深吸一口氣,將那卷破布匆匆塞進衣袖里,還未及說什麼,閔柔便從外面急匆匆地趕了來。
「太後!太後!太後不要听這賤人亂講!那東西臣妾從未見過,如何就塞進臣妾的衣袖去了臣妾一無所知!臣妾確實是不知道呀,請太後明鑒,請太後明鑒!」閔柔也顧不得有孕在身了,跪著就開始磕頭起來。
顯然,她肯定是看到了那東西的內容,所以才會如此的慌亂。
「好了!都別吵了!靈犀,你將她二人各自帶下去。細細詢問,然後再告訴哀家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太後冷喝一聲,果斷下令。
「太後且息怒,氣大傷身,若是傷了身子就不好了。」我情知發生了什麼事情,卻還是裝出一副關切的樣子來,柔聲勸慰太後。
太後手里緊緊握著那一卷破布,眉間的怒色便如同那天邊的烏雲一般一層層的壓了上來。
「這後宮之中真是越來越不安寧了!一個個權當我老太婆是死的,當面是一套背後是一套的!難道真的非要逼哀家出手不可嗎?」
我听她口氣冷峻不復往日那般輕聲細語,便知道她確實是怒極。可見她手中握著的東西對她的打擊有多麼的大。
不用看我便知道那上面寫著的是什麼。無非是紫菱當日所寫的血書罷了,一件小小的血書便能引得這老太後如此狂怒,可見她心底對皇後這個親佷女還是關懷備至的。只是表面上裝作跟皇後不和氣,私底下還不是想要保全皇後,保全他們舒家?
我卻偏偏不讓她如願!
她自以為素手便可擺弄乾坤,我亦只是她棋盤上一顆棋子而已。殊不知棋子也有自己的想法,也不想終生被人擺布任人宰割。
這血書是我叫錦心趁沖撞閔柔的時候偷偷塞進閔柔的衣袖之中,再等著閔柔跟杜夢蘿相遇的時候,我故意叫一個小太監給杜夢蘿送了一副湯藥。
這樣便正好沖撞了閔柔心底最為懷疑的地方,再加上杜夢蘿自以為有我撐腰便可以放肆不顧一切,又加上早晨我故意裝出一副體柔多病的樣子。她那樣的暴脾氣不當場跟閔柔打起來已經算是十分溫和了。
拉拉扯扯間難免會有東西落下來,閔柔衣袖中落出這份血書來,杜夢蘿豈能不知道事關重大?當然要來告訴太後了。
我垂著頭,只作出十分恭謹的樣子,眼楮卻悄悄瞟向了屋子外面。
幾個小太監們手里捧著東西悄悄地從門前走過,似乎是要挪動什麼東西。而領頭太監赫然便是哥哥。
幾日不見,他越發的清 了。一襲墨青長衫穿在身上,風一吹,那衣擺便像是海浪一般的翻騰著。我只瞧見他頎長的背影,在慈寧宮的輝煌中映襯出另一種雋秀跟沉穩。
哥哥的一生其實早已完了,此刻活著的不過是頂著這個軀殼行走在世間的枯魂而已。
我曾經最摯愛的珍寶,只能深埋心底不敢示人的寶物,就因為舒曼雪兒子的一句話便被斬斷了作為一個男人的尊嚴,便被酷吏用鋼釘釘穿了血肉,讓哥哥生生忍受這非人的折磨!
還有我殷家滿門,我殷家滿門無數男子女人婦孺兒童,皆因為眼前這個老女人生養出來的兒子的一番話而命赴黃泉、顛沛流離!這種大恨大仇,我如何能不報!
作者題外話︰長歌跟太後的對弈,又將牽扯出幾縷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