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話里的陰冷氣息不言而喻,便好似是那冰鎮過的西瓜一樣,攜帶著重重的冰冷之氣,直直的朝著孫輕暖撲去!
孫輕暖倒抽一口冷氣,總是天真爛漫的臉上此刻第一次出現了恐怖的神情︰「你,你好狠的心!」
「我狠心?」我淡然一笑,伸手輕輕拈起了一片水女敕粉紅的西瓜,輕輕遞給了她,「貴嬪這樣說,可真是冤枉了本宮了。|本宮若是也有貴嬪這樣顯赫的家室,做大將軍的哥哥,自然也可以像貴嬪這樣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理會什麼眼色也不必看,只要永遠裝作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兒便就可以了。只可惜呀,人生來就是分為三六九等的。長歌,如何能有貴嬪這樣的好福氣呢?還希望貴嬪你好好好珍重這難得的福氣,好好將養著,以後也可以過繼給你肚子里的孩子。」
「你!」她猛然抱住了自己的肚子,像是不敢置信一般的看向我,「你敢打我肚子里的孩子的主意!」
我不以為意的笑笑,輕輕吃了一口甘甜冰涼的西瓜,感覺那芬香的西瓜汁液被我吮吸進嘴巴里。
「我並沒有說什麼,是貴嬪你自己太杯弓蛇影了。我勸貴嬪,好好地養著吧。不要再這樣的想東想西的。本宮既然跟貴嬪也是一家人了,肯定是要幫扶貴嬪的。貴嬪的孩子,也便是我殷長歌的孩子。」
「誰,誰要跟你這個賤民是什麼一家人——」
她的話還沒說完,早已被我扼住了脖子。
她的脖子那樣的縴細,上面的肌膚那樣的嬌女敕,在陽光下宛如最細膩的瓷器一般惹人憐愛。我稍稍一用力,上面已經出現了一道紅痕。
「貴嬪,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從今之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我雖然不指望你幫襯本宮,可是也很不喜歡你拖本宮的後腿。你以為仗著皇上的喜歡你就可以橫行霸道?太天真,有些時候,女人不單單要懂得討男人的歡心,還要懂得討好女人。尤其是比你位份高的女人。我知道孫貴嬪你今天定然是一個人悄悄來的。那麼,如果我悄悄地殺了你,隨便丟在一個水塘里只說你不慎失足淹死了,你猜,別人會不會懷疑到本宮身上呢?」
「殷長歌!你,咳咳,你,你不是人!你這個狠心的毒婦!」在我手下,孫輕暖的小臉已經變得蒼白了起來,她怨恨得看著我,那樣的刻毒。
可是她卻掙扎不出來。|
「我不是毒婦的話,怎麼能在你們這些小毒婦的夾縫中生存了這麼久?今日我把話撂在這里了,如果你膽敢有什麼妄動的話,我殷長歌定然要叫你們孫家十族替我陪葬!反正我們殷家的人早已經死絕了,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你要是不在乎你的父母兄弟親戚朋友師族,盡管去告密吧!到時候本宮倒要看看,是本宮的一條爛命值錢,還是你孫家上下幾百人口更加值錢。」我好整以暇得說完,便輕輕松開了鉗制住孫輕暖的手。
一根一根得松開來手指頭,看著自己的手指在孫輕暖的脖子上留下了一根一根鮮明的手指印。倒是頗有些奇異的成就感。
果然她的臉色更加蒼白了起來,眼神中也不再是方才那樣的囂張跟放肆,而是充滿了怨恨跟恐懼之情。
很好,我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怨恨我,我自然知道。可是恐懼之情,才是我最想從別人眼中看到的東西。
因為她畏懼你,所以才會恐懼。
孫輕暖,不過只是一個小孩子呀。
那日她匆匆離開燕宜宮,腳步踉蹌得宛如有什麼惡鬼在她身後追逐。而她的貼身宮女瑞珠只敢默默無言的扶著她,不敢詢問半句。
羅衣端進一盞香薷飲進來的時候,我已經在紫藤椅上躺下了。
和風吹動著柔柔的青紗,將我的面容一半隱藏在了這飄渺的青紗之中,越發叫人看不清楚。
「主子,天兒雖然熱,可是也別一味貪涼總是吃這西瓜。西瓜本就性寒,再加上又是擱在井水里湃過的。吃多了總是對胃不好。我去熬了一碗香薷飲,夏日喝最是解暑的,還不傷胃。」羅衣溫聲對我說。
「擱著吧,心里悶悶的,什麼都不想吃。」我半躺在紫藤花椅子上,用一把宮扇輕輕蓋住了半邊臉,嘆口氣道,「哎,羅衣,為什麼我現在倒是越來越期盼趕緊生下這個孩子,早日離宮去了呢。就算只是去修行,那也是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總強過在這深宮里每日都要跟人勾心斗角,直搞得人精疲力竭的。」
羅衣抿了抿嘴,固執得舀起一勺香薷飲喂我喝了下去,一邊柔聲道︰「宮里有宮里的苦,宮外也有宮外的苦。出了宮,柴米油鹽醬醋茶的,樣樣都要操心。是個男人還好,娘娘還是個女人。到時候出去了,更是如何立足?即便想要過那樣安靜的生活,也得有銀子買房置地吧?若就這樣孑然一身出去了,豈不是要淪落街頭?到時候三餐都不濟,何況是什麼清淨安閑了!再者,萬一到時候宮中隨便哪個小主瞧著娘娘不放心了,在外面隨便動點手腳,捏死咱們還不是如同捏死一只螞蟻那樣的簡單容易?所以我只說主子把宮外的生活想的太過美好了。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到時候便一味的貧賤起來,只恐怕比宮里的日子會更難熬。在宮里,起碼還有個皇上可以指望。若是在宮外呢?」
我瞧見她滿臉的寂然跟蕭索,便不由得笑了笑,用扇子拍了拍她的手背︰「我一句說了才一句話,你這里倒是有一大車的話在等著我呢!我再不說了,還不行麼?」
「不是羅衣掃興,實在是羅衣當年逃荒入京的時候,路上見過太多吃樹皮,甚至吃死人的事情了。我們那個縣里,賣肉鋪子里賣的其實都是小孩子的肉——家里實在是沒米下鍋了,就把自己的孩子騙進去——當年我妹妹——」
她說到這里便再也說不下去了,眼淚便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掉了下來。
她從不說起自己的往事,如今乍然提起來,卻是如此的慘烈。
我不由得惻然,伸手緊緊握住她的手︰「都好了,都過去了,沒事了。」
她亦默然,然後一會兒便也好了,只是伺候我喝了香薷飲,便也就看著我睡了。
她自己拿了一把扇面,在一旁坐著繡花。
我躺了一會兒,忽然問︰「你瞧著孫輕暖的樣子,像是如何呢?」
「她再怎麼著,也得顧忌她們孫家的百年聲譽,斷斷不敢亂來的。」羅衣平靜的說,順便拿了柄拂塵,替我趕走小蚊蟲。
不知道為何,最近的小蚊蟲總是特別的多。許是臨近水塘,又快要下雨的緣故了吧。
「饒這麼說,我始終不放心。她那個性子是一味的只顧著自己的,萬一某一天她說漏了嘴,到時候大家都不好辦。」我沉吟道。
「那主子的意思是?」羅衣看向我。
「是得有個人去提點提點她了,而且得是她身邊的人,時時刻刻給她一個提醒,別讓她失了分寸。」我寒聲道。
「主子的意思是?」
「瑞珠,瑞珠這個小丫頭,總算可以派的上用場了。今晚你便悄悄地找到她,把該說的事兒都跟她說了。她若是忠心耿耿倒也罷了,若不是——」我的眼中閃過一絲寒光,「她是再也留不得了。」
羅衣點了點頭︰「主子放心,我一定將這件事情辦得妥妥當當的。孫貴嬪記性不好,容易忘記自己母族的榮耀。可是只要她身邊貼身丫鬟時不時得提醒她幾句,想必她也不會發昏的。」
「正是這麼說的呢。」我淡然一笑,忽然覺得倦意涌來,便拉了拉春錦被,合眼沉沉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外面正淅淅瀝瀝得下著小雨,天氣難得舒爽了起來。
空氣中有淡淡的荷香隨風傳來,倒是越發的讓人覺得心境寧和了起來。羅衣正好撐著一把油紙傘走進來,身上還帶著小雨溫潤的氣息。
「事情可都辦妥了?」我問。
「妥了。那瑞珠倒是個十分听話的。」羅衣輕聲道。
「妥了就好。外面下雨了,我倒是想在雨中走走,你且隨我來吧。」我頗為歡喜道。
羅衣答應一聲,忙叫了人,打了傘,打了水晶燈籠,一行人便在行宮里慢慢走了起來。
我的興致是高的,奈何體力太差,所以不到一會兒便只得歇了下來。
眼前倒是一池翠塘,翠色芙蓉在夜雨的滋潤下,也漸漸盛開了。不過荷塘中央倒是隱隱約約傳來了一個女子清越的歌聲,听著讓人陶然欲醉。
「嗓子倒是不錯?是哪個新人?」我回頭問羅衣。
羅衣也疑惑︰「沒听說過又寵幸了哪個新人啊?或者是小宮女雨天貪玩也說不定。」
「這樣的雨夜,又是一個人在這荷塘里泛舟,她倒是好興致。本宮久沒有見到過如此有趣的人了。你不妨叫了來,叫本宮也看看是何樣的人。」我倒是頗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