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繼棠猛地會意到這對夫妻想做什麼,立時寒從腳起,怒叫道︰「你……你們敢……」
木槿已喝令道︰「還不去剝開他假面,看看他到底是誰!」
身畔隨侍急急應了,許思顏使個眼色,周少鋒已從旁搶出,待隨侍壓制住他的手腳和頭頸,伸手便去在慕容繼棠臉上抓模,然後高叫道︰「真有面具,真的有!這人不是小侯爺,不知道哪里鑽出來混水模魚的強人!」
那邊近衛如狼似虎,將慕容繼棠發髻拎起,逼迫他臉面朝上,然後便听幾個人一齊叫道︰「果然不是小侯爺!」
此間禁衛軍眾多,雖忠于皇帝,但若許思顏悄悄處死慕容繼棠,難保有一二人口風不緊或被收買得動心說出真相熨。愛睍蓴璩
可如果驗明他根本不是廣平侯世子,冒犯謀害皇後和龍胎,那就是千刀萬剮誅滅九族的滔天大罪,怎麼處置都不為過。
當然,他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慕容繼棠,已經不由他說了算了。
此刻除了帝後幾名近衛,大部禁衛軍都在稍遠處打掃現場,或在前院搜拿余黨,又有誰能看清這滿臉血污的男子到底是不是慕容繼棠秸?
既然檢查的一群人都說不是,自然就不是了。
慕容繼棠驚得魂飛魄散,高叫道︰「胡說,你信口……唔……」
木槿早已恨極,一腳踹在他嘴上,堵了他後面的話,冷笑道︰「這臉皮太厚剝不下來麼?給我刮!」
周少鋒還在那邊略一遲疑,千陌已幾步上前,提起劍來便往他臉上割去。
但聞慘嚎之聲撕心裂肺,千陌竟生生地割下了整張臉來。
血肉翻滾,鮮血淋灕……
沒有五官的臉將抓住他的近衛都嚇了一跳,手間不由地一松,便讓他月兌身出來,厲鬼般直撲帝後所站位置。
許思顏攜了木槿側身閃過,腰間寶劍已然出鞘,毒蛇般飛快閃過。
劍尖穿過慕容繼棠背心,竟將他活活釘于地上。
慕容繼棠並未立刻死去,兀自在 喘氣。
木槿笑道︰「敢假借皇上表哥行事,委實萬死莫贖!讓你死得那麼輕松,真是……便宜你了!」
許思顏彎了腰扶在那劍柄上,盯著那垂死的男子,冷冷地笑了笑,低聲道︰「是便宜你了,繼棠表哥!當年你在地下溶洞想侵.辱木槿時,在假山山洞繼續算計木槿時,該想到今日!滿懷野心想害朕便罷了,三番幾次連朕妻兒都害!」
慕容繼棠掙扎著,恨恨道︰「當年……便不該……扶你們父子中山狼登……登這皇位!我慕容家待你……」
許思顏漠然輕笑,「慕容家待我們父子恩重如山,因為我們父子可以給你們如山富貴!本不過一場交易而已!朕若敢再當了真,念什麼親戚情義,朕和朕的皇後、皇兒都該被你們算計得尸骨無存了吧?」
他抽劍,慕容繼棠哼了一聲,沒臉的頭仰了一仰,再摔落在地,終于沒了聲息。
許思顏瞥著他,吩咐道︰「這個賊人……一並丟火里罷!」
既然他和木槿沒有尸骨無存,那麼,尸骨無存的,只能是和他們作對的人。
木槿總算出了口惡氣,轉身令人去原先囚室之內找尋秋水遺骸。
「跟了我這麼些年,落得這樣的收場,也是我無能。即便她燒成了灰,我也需將她帶回去,好好送回蜀國安葬。」
另一邊則傳來驚恐號哭聲。
成詮上前稟道︰「皇上,那些家眷僕役都已搜出,如今怎麼處置?」
許思顏擦著劍上的血,不緊不慢道︰「樂端應勾結叛逆,謀害皇後、皇嗣,理應誅九族!如今先誅了他這些知情不報的家眷僕役,不冤吧!」
成詮微驚,卻答得愈發鄭重︰「是!」
許思顏回劍入鞘,幽暗眸光轉向京城方向,繼續道︰「此處不許放過一人,也不許留下半點朕和禁衛軍到過的痕跡!禁衛軍嚴加約束,不許任何人離隊!你也要設法讓所有人明白,今夜不曾出現過任何與慕容家有關的人,只有雍王派來謀害皇後、樓相的賊人及樂端應暗中蓄養的逆賊!」
成詮道︰「是,臣遵旨!」
急轉過身去奔往傳出號哭的方向。
片刻後,便听密集的慘叫聲不絕于耳,然後歸于寂靜。
再隔片刻,四處都見煙火燎起,眼見得前後所有院落屋宇,連同曾在這里生活過的人,很快將化為灰燼。
因前半夜下過暴雨,木質的屋子燃燒起來煙霧格外的大。煙氣嗆到附近時,許思顏便不得不帶木槿離開這座已被鮮血浸透的別院。
他嘆息著,低低問向木槿,「朕是不是太過心狠手辣?」
木槿瞅著他微笑,「若你不心狠手辣,日後死了更多人,只怕更要懊悔萬分。」
「哦?」
「大郎要清除禁衛軍到過的痕跡,不肯留一個活口,想來是打算秘密回京吧?而此刻,被雍王牽制住的‘皇上’正好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正方便皇上暗中調度,盡快掌控局面。」
許思顏扶著她看向那縱肆舌忝舐的火焰,慢慢道︰「我不想殺戮,但更不想被殺。我們先後出京,只怕有人在暗中得意吧?只是我終究想不明白,若我再也回不了京,若我遇害身首異處,她當真會快活麼?」
說到後面,他的聲音已難掩悲愴和傷感,唇角無奈的笑容已不勝苦澀。
雖未指是誰,木槿早已心如明鏡。
她想了想,搖頭道︰「不會快活吧?她最想得到的,已經永遠得不到。因為得不到,才想著毀滅。——可毀滅了想毀滅的以後,她又能得到什麼呢?」
回想起許知言、許思顏父子這二十多年的處處忍讓包容,以及對慕容家的另眼相待,她嘆道︰「終究不過是個蠢人啊,蠢人!毀滅了你……她只會失去更多!」
許思顏陣陣地頭疼,低聲道︰「她已經魔障了,從悅也魔障了……希望他們別魔障得太深,別走錯得太遠。他們失去更多,我又何嘗不是失去更多?」
母子情,兄弟義,哪樣不是雙方的?若有一方丟掉了,就如一副挑子少了一邊,另一方又怎麼擔得起來?
一陣陣的酸意漸漸涌上眼眶。
他闔起眼,努力將那酸意逼退,握緊木槿的手,慢慢道︰「其實,便是慕容繼棠……年少時他沒被權勢的欲.望迷了心竅之際,也曾像對待兄弟一樣對我。陪我練武讀書,教我邊疆作戰的要領,送我各種有趣好玩的物事,跟我品評哪家酒樓的菜式最好,哪家青樓的姑娘最美……」
木槿偎緊他,柔聲道︰「既然入了這樣的名利場,若不能謹守本分,被欲.望髒了心地也是早晚之事。所謂自作孽,不可活,一切不過他咎由自取,豈是咱們要逼他?做人行事,只求問心無愧便罷!」
許思顏點頭,伸手在她月復上撫模著,神色漸漸安謐。
他道︰「我只盼我能替這孩子將一切障礙掃平,日後他承繼這江山時,便不必再承受他祖父和父親的那許多為難與委屈。」
木槿靜靜傾听著他平實卻真摯的話語,已是悠然神往。
她踮著腳尖親了親許思顏的唇,柔聲道︰「我的夫婿英武睿智,必然可以做到!我會陪在大郎身邊,等著這一天!」
許思顏一笑,溫柔將她擁住。
縱是剛經歷一場生死一線的劫難,縱是前途茫茫禍福難料,縱是眼前尚有可怕的血腥焦臭味隨著煙火陣陣傳出,這一刻,他們都無畏無懼。
有彼此在,執彼此手,相依相扶一步一步走向他們向往的天地,再艱難也將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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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涵元殿。
群龍無首的文武百官再一次匯聚,無不神色惶惶,心驚膽戰。
右相衛輝正向臨邛王說道︰「王爺,如今皇上已經三天三夜下落不明,朝中無人主持,諸路兵馬各自為政,或擁兵觀望,或自行調兵,紛亂無序,亂象叢生啊!」
臨邛王嘆道︰「誰說不是呢?醉霞湖變生不測,我們慕容家三個孩子也卷在其中。听聞繼初已在兵亂中遇害,繼棠、繼源仍在設法探查救助皇上,可惜目前能調集的人馬委實有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