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又問慶南陌朔方城的消息時,慶南陌果然知之甚悉,連其來歷、地理、內部構架以及外面狄兵大致情形都能如數家珍。ai愨鵡
但問起如今里面守衛情形,卻是一片茫然。
他道︰「隱隱听說是樓相過去了,但那邊緊臨代郡,狄軍眾多,不時來犯。我這邊兵馬不足,暫時僅足自保,一直未能和他聯系。」
木槿更加納悶。
許思顏再任性,也不可能為吃醋把邊防大事置諸腦後畛。
若是慶南陌這邊兵力不足,他不是應該在朔方城多多布置兵馬,以首尾之勢牽制狄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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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將暮,慶南陌在一處山坳里駐下,令就地扎營造飯釹。
木槿難得帶兵,自認紙上談兵本領不錯,實戰經驗大大不足,行.事便格外細致,惟恐有所差錯。
如今雖只有五千蜀軍隨在身邊,她依然按照這些日子每日行軍的習慣,命斥候四處打探地形和敵蹤,然後對著隨身所攜輿圖細細查看,並做下標記。
慶南陌那邊傳下令去,她卻只讓所部暫時駐足休息,卻喚來慶南陌問道︰「這邊地勢狹小,且通往外面的道路也不寬敞,一旦有人襲擊,上萬的人擠在一起,所有陣法兵法,一概施展不開,豈不坐以待斃?」
慶南陌躬身笑道︰「皇後有所不知,從晉州往北,是大吳最干燥最荒涼的地段,每到春夏之交,常常風沙滿天。臣呆得久了,對氣象倒也略知一二。若猜得不錯,今夜必有大風,指不定還會出現沙暴,到時連帳篷都能吹翻,將士們根本無法休息。算來附近只有此處避風,故而擇在此處扎營。皇後也不用擔心有人偷襲,臣會多多安排人手在外輪值,遠遠發現敵蹤便會示警。」
木槿道︰「本宮雖未見過沙暴,但沿路這沙塵也著實吃了不少。路上行個半日,洗臉的水都漆黑的。」
慶南陌忙道︰「北方氣候,是這樣的。若到了晉州城里,四周有城郭山川相蔽,要略好些。」
木槿沒有接他的話,一雙清眸似笑非笑,淡淡地看向他,「尋常那些沙塵,便可讓人看不清一二里外的景物或人影,若是沙塵暴……又有風聲呼嘯,又有沙塵滾滾,只怕敵人殺到跟前都未必能發現吧?那些輪值的將士居然能發現敵蹤提前通知……莫非長了千里眼、順風耳?」
「這……」
慶南陌一凜,小心向上瞥去,只覺這小皇後比傳說中還要厲害幾分,無怪縱橫大吳二十余年的慕容家竟在這短短兩年內一再敗北,連慕容太後都站不穩腳跟,被帝後二人于不動聲色間連根拔起,給逼得在樂壽堂出了家,——縱然還是太後,誰不知當年有個章太後,便是因助兒謀逆而被送在那里,幾乎幽囚至死?
許從悅正在旁邊伴著,見狀已輕笑道︰「慶將軍選擇在此扎營,想必是怕那些沙暴驚了皇後鳳駕吧?」
慶南陌苦著臉道︰「臣的確有此考慮,但顯然考慮不周。不如皇後和蜀軍在此間休息,臣帶吳兵撤到外面去,替皇後宿衛吧!」
木槿笑道︰「何必宿衛?指不定明日又有狄人來襲,還是要讓將士們休息好要緊。你們既已扎營,便留在此地好了,只是夜間記得要留心多派人輪班值守。本宮已叫人到前面另覓了扎營之處,倒也不用慶將軍費心。」
慶南陌連聲應了,「皇後娘娘天縱之才,仁愛有德,誠我大吳將士之福!」
木槿听得很是受用,又說了兩句,方帶著五千蜀兵往前方看好的位置扎營。
其實隔得並不遠。
雖不能如那山坳般三面擋風,後面卻有一帶光禿禿的短坡,只在下方生著零星的灌木,到底可以略擋風沙。
大約靠近北疆,秋冬寒冷,故而居然此處有個很好听的名字,叫作回雁坡。
木槿騎著馬兒行到高處,將大致的地形一一查看過,親自安排了好幾隊人輪值,才捶著腰讓踏雪烏馱著自己慢慢踱回營帳休息。
許從悅不管青樺等人的白眼和黑臉,始終緊緊跟在她身側,見狀忍不住問道︰「皇後似乎有些疑心?」
木槿一邊叫人拿了安胎藥去煎,一邊反問他︰「如果是你領兵,會扎營在那個位置麼?」
許從悅沉吟,「若為皇後計,扎營在那里原也不錯。或者慶將軍事先查探過,確定附近沒有大股狄軍。」
木槿微哂,「真能查探得那麼仔細?那他當時怎會被人設計得險些全軍覆沒?還是在指望五哥所領的異國兵馬替他哨探軍情?」
許從悅拖過一張草席,盤腿坐了,沉吟道︰「皇後……疑心慶將軍?就為剛才他的安排?」
木槿搖頭,「你可記得我們和張 語分開時,他說了什麼?」
「他問了皇後的行蹤。」
「對,他問了我的行蹤,明知我要去朔方城,卻問我會不會經過晉州……」
「我記得。他似乎想著,若皇後經過晉州,可以在那里歇一晚。」
「可他自己是去盛從容的江北大營,根本沒打算回晉州,沒道理像半個東道主似的問出這話。」
「皇後認為……」
「我怎麼覺得……他其實只是在確定下,我不會去晉州?」
許從悅躊躇,「可誰不知他是皇上嫡系?他不可能加害皇上、皇後啊!」
木槿皺緊了彎月般的眉,「你在江北許久,應該知道他的底細吧?」
許從悅思忖道︰「慶南陌的父親也是行伍出身,在殲滅流寇遇害,所以朝廷對慶南陌很是優待,加上他本身勇武有力,十幾歲入伍不久開始出人頭地,又因耿直忠誠、不肯與慕容家同流合污顯得特立獨行,繼而被先帝和皇上重用。從身世和來歷看,並無可疑之處。」
他說到這里時,不覺微微一頓。
不但沒有可疑之處,甚至有許多值得肯定和褒揚之處。
就像樓小眠。
出京那天听到狄人說出樓小眠和木槿的身世,他震驚之後,也曾暗暗分析過。
木槿迄今不知自己身世,顯然是誤打誤撞才被蕭尋夫妻收養,進而成了吳國皇後;而樓小眠有著前朝楚相的義子兼愛徒的身份,誰也不可能把他和北狄聯系起來。
原來,種種不可能,只是某些匪夷所思的事實的保護色。
那麼慶南陌呢?
即便慶南陌不是,焉能保證他身邊沒有身家清白到無可挑剔的人是狄人內應?
算來陳州、寧州一線有根基穩固的慕容氏勢力在,本該更難對付;可如今吳軍偏偏已經收伏陳、寧等地,陸續往江北這邊收網。為何江北沒有內患卻連連失誤,至今都顯得只有招架之功,而無反擊之力?
木槿注意到他神色,忙問道︰「你想到了什麼?」
「哦……沒什麼。」
許從悅略偏了頭,帳外明暗不定的光線打到他面龐,便看不清他的神色,「我只是忽然想到,幾次大戰下來,晉州兵力並不豐裕。如今主將帶了數千兵馬出來接咱們,不知會不會為人所乘。」
木槿搖頭,「那倒還不至于。江北大營和北鄉都有派去援兵,如今晉州城里兩三萬的兵力還是有的,哪有這麼容易被人攻陷?」
許從悅微笑,「大吳國祚天佑,驅除蠻狄不過是早晚的事。皇後也不用太費神思,養護好身子要緊。」
木槿懶懶地舒展了下手腳,「對,我不該太多疑。若慶南陌真的有什麼,皇上不可能毫無疑心地把給我的信函交給他。奔波了這麼些日子,到了晉州,真得好好休息兩天。」
或許,還來得及跟許思顏回宮,把他們的孩兒生在寬敞舒適的瑤光殿里,讓開得如火如荼的木槿花見證新一代的誕生。
風沙漫卷的野外帳篷里,自然不可能睡得舒適。
聞著鼻際糾纏著野草和沙土的氣息,木槿夢里又似回到了瑤光殿,依著夫婿胸懷,在他脖頸間呢喃而笑,沾著天然陽光味道的錦衾柔軟地覆住他們,連同滿床旖旎。
「大狼!」
她輕喚著側轉了下.身,唇角彎了彎,忍不住捧著肚子呻.吟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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