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思顏不由說道︰「你懂什麼醫理?便是你母親,也未必樣樣都比旁人強。舒駑襻顧無曲另闢蹊徑,小眠又體弱易暈針,才會這般難挨……」
待得答完,低頭瞧瞧比自己矮大半個頭的木槿,臉上被抽過的地方火似又火辣辣疼起來,不覺懊惱,卻負手笑道︰「你看夠了沒有?」
「沒有。」
木槿毫不遲疑地回答,繼續從木欞鏤空處往內觀望。
許思顏淡淡笑道︰「呆會還會解去下裳用針,你還打算繼續看著?」
木槿嫣然而笑,「樓大哥在療疾,又非沐浴,有什麼看不得?一念正則萬物皆正,一念歪則滿目污穢。這樣的關口能轉到別的念頭的,多是那些滿面春風口蜜月復劍的偽君子。太子應該不是這類人吧?」
許思顏點頭,「那你就繼續看著吧!我也想看看蕭尋的好家教!」
木槿還待說話時,鄭倉急忙扯她袖子,低低道︰「木槿姑娘,若是公子在里邊听到,只怕更加難熬。」
木槿聞言,狠狠瞪了許思顏一眼,這才甩袖走了出去。
周少鋒隨在許思顏身邊,見狀不由嘖舌,嘀咕道︰「這……這不會是太子妃吧?咱們太子妃怎可能這樣?」
許思顏輕嘆道︰「蕭尋的女兒……」
不僅是蕭尋的女兒,更是她的女兒……
他的心頭眼底,忽然間又有酸澀翻滾。曾經無數次在夢里出現的情形,再度歷歷浮現。
承運門外,那個清美無雙的女子滿眼淚光瞧著軟輿上年幼的他。
他哭著問︰「姑姑真要走了?什麼時候回來?」
她茫然地看著他,「也許……很快吧!」
宮人急著送他去書房念書,他在輿上站起,回身踮著腳尖向她叫道︰「姑姑,我兩個時辰便回來了!你先別走,等我回來陪你吃了午膳再走,好不好?」
她點頭,向他揮手,「快去吧,快去吧……」
可她應了等他,待他回去,卻已人去樓空;她應了回來看他,卻一去十七年,再未踏足吳國一步。
隨了年紀漸長,不用刻意追尋,斷斷續續傳入耳中的流言已讓真相慢慢浮出水面。
她是父皇的青梅竹馬,深得父皇寵愛,卻是生來的紅顏禍水,惹出過不少事端,遂激怒皇祖父,將她作為公主陪嫁的滕妾嫁給當時的蜀國皇子蕭尋。可那時,她已懷著父皇骨肉,遂將那孩子產下後送回,自己留在蜀國……
後來,公主不明不白死去,她倒成了蜀國的太子妃,卻依舊與父皇藕斷絲連,甚至設法治好了父皇的眼疾。皇祖父駕崩前後,蕭尋亦在吳都,一力主張讓八皇子繼位;而夏歡顏不忍坐視昔日情人萬劫不復,到底站在他們那邊,蕭尋為此大怒,留下一紙休書後決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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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顏和知言、蕭尋的故事在《風華醫女》那本里有詳述。這里是從許思顏的回憶里簡略提到了些,當然他所知道的遠不是全部。歡顏是知言心里的痛,慕容雪心里的刺,彼此都有些顧忌,都不可能將往事詳細講給思顏听。思顏所了解的,只是他小時候的記憶,以及從宮人那里斷續听到的零散事跡。便是這些事跡和他自己的記憶拼湊起了他對生母的全部印象,以及她和父親間曾發生的大致糾葛。
其實行文到這里,很多讀者應該已經看出來了,思顏對木槿的冷淡,一直和生母有關。他恨歡顏,不論那恨因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