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頭離去,孟緋期見他背影消失不見,才慢慢斂去臉上的輕藐和不屑。
蕭氏子弟眾多,不乏有才有識之人,蕭尋獨獨相中蕭以靖,又悉心教導十年,其才智誰敢小覷?
他決定先去溫香樓找近來最出名的凜雪姑娘,听听曲子喝喝小酒,好好放松一晚,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應對他這位異母哥哥可能會來勢十分凶猛的襲擊。
不過,他只听了一支曲子,手中的第一盞茶還沒喝完,便覺渾身麻木,動彈不得。
然後,他看著凜雪向徐步進來的蕭以靖行了一禮,帶了侍兒轉身離去,看都沒看往日巧笑取媚的恩客一眼媛。
此時,距離蕭以靖說要擒他,還不到半個時辰。
他忍住自己的驚駭,冷冷道︰「太子用這些不光明的手段,不覺得過了嗎?」
蕭以靖淡淡道︰「我只是告訴一個道理,有勇無謀,身手再好也不過是武夫。斗智不斗力,才是最上乘的兵家之道!述」
他捏住孟緋期手腕,眸光銳利如刀,「現在,是你自己離開蜀國,還是我割斷你手筋腳筋,把你丟出蜀國?」
孟緋期心里一寒,「你敢!」
蕭以靖道︰「我再告訴你一個道理,要學做人,先學處世,不可逞勇太過,不留退步。放眼整個蜀都,哪個貴家公子會如你這般,死了消失了只有人額手稱慶,沒有人傷感惋惜?我敢再和你打一個賭,如果我割斷你手筋腳筋丟出去,凡是認識你的人,沒有一個會救你或幫你一絲半毫,包括你曾一擲千金的青樓女子,和被你刻意放縱禍害鄰里的奴僕!」
他冷冷看著孟緋期,「你敢不敢再賭一回?」
孟緋期平素倔傲之極,但此刻蕭以靖居高臨下看他,那黑沉沉的眸子竟似錐子般刺向他,無形的威壓之氣竟令他一時不敢開口。
這個兄長性情清冷端方,沉默寡言,但對他素來還算溫和。他從不知道蕭以靖動怒時,居然會有這樣駭人的氣勢。
蕭以靖見孟緋期不說話,便緩了緩口吻︰「可以動彈時自己走吧!可以讓你回來時,我會叫人去接你。」
他轉身離開。
孟緋期看著他背影遠去,忽高聲叫道︰「你這麼急著趕我走,是怕我說出你和木槿的丑事吧?」
蕭以靖驀地回身,眸中凜光閃過,未及等孟緋期反應過來,一道黑影迅捷飛至,袍袖的金刺蟒繡刺痛了他的眼楮,而左腕隨即涼了一涼,頓有劇痛鑽心。
蕭以靖冷冷瞧向他,「你便是向天下人說我和木槿怎樣怎樣,我也有一百種法子證明你是污蔑!但我容不下你這惡毒居心!你給我安分些!若敢對木槿不利,千里萬里,我都有法子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他袖手而去,留下孟緋期在地上痛得哆嗦。
手筋被挑斷,血流如注,很快在冰冷的地面汪開……
連他唯一有幾分敬重的蕭以靖,也想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孟緋期冷冷地笑。
總有一天,他會讓所有人看到,到底誰會讓誰死無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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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思顏帶人一直苦苦搜尋著。
許從悅重新包扎傷口後,也顧不得休息,亦令人用肩輿擔了,與連夜趕至的樓小眠一道相助指揮眾人,幾乎將伏虎崗翻了個遍。
至天明,各處的兵卒陸續回來,只意外地發現了一處隱藏財寶的山洞,想來是之前哪撥盜賊所藏;而木槿依然不見蹤影。
青樺、顧湃等鳳儀院護衛也已匯聚過來,卻都忍不住面露驚慌之色。
織布道︰「莫非那飛刀殺死刺客之人已經帶公主離開此地了?」
顧湃搖頭道︰「若按雍王殿下所言,公主中的毒甚是厲害,便是有人救去,也該立刻施救才對,按理沒那麼快離開吧?且若是想幫公主,應該立刻知會我們相助才對,為何隱藏了蹤跡?只怕事有蹊蹺。」
織布茫然四顧,跺腳道︰「若是沒有離開,這山里還有哪里可以藏人?」
青樺皺眉道︰「必定還有地方咱們沒有留意到。」
許思顏也怕木槿真的出事,引得父親驚急不安,也是焦灼,只不肯形之于色,負手問道︰「緋期公子呢?還沒有消息?」
青樺遲疑了下,答道︰「緋期公子性情孤僻,雖來自蜀國,但和我等從無交往,更不知他是何時入山,又身在何處。」
「他與太子妃相處得還好吧?」
「應該……還行吧?」
青樺回憶著在蜀地時听說的一些情形,答道,「緋期公子亦是老梁王的親生骨肉,但與其他諸子不睦,行事也……也荒唐了些,幾次三番被告到了國主那里,故而不容于蜀。但蜀國太子待他不錯,木槿公主到大吳後也對他諸多提攜,故而皇上才會讓他與我等同行尋找公主。」
許思顏對孟緋期之事也略有耳聞,但向來懶得過問關于木槿之事,如今听著再也理不出頭緒,只是皺眉沉吟。
樓小眠等亦下了軟輿,走到開闊處四望。一時他指了前方一處山頭問臨時找來的鄉老︰「那是什麼山?」
鄉老不過一瞥,立時答道︰「那是殉情峰。這峰原本無名,後來有一對家族世仇的情侶在此雙雙跳崖,便被稱作了殉情峰。」
那邊領軍前來的年輕將領蘇落之忙道︰「樓大人,殉情峰與伏虎崗毗鄰,我們也曾派過一隊人馬上去查探過,並無所獲。且其山陡峭貧瘠,並無密林或山洞之類可供藏身,故而太子妃應該不在彼處。」
樓小眠點頭,正要說話時,忽听得青樺失聲叫道︰「素心香!」
忙過去看時,卻見青樺等取了只匣在手中仔細觀察,隱隱見其中有個蜜蜂大小的昆蟲正在其間昂首擺尾。
織布已喜道︰「公主應該無恙,已經點了游絲素心香通知我們前去會合!」
許思顏沉聲道︰「如今滿山都有人,若她真的無恙,喊個人通知我們去會合應該很容易,犯得著點這勞什子香麼?」
眾人悚然而驚。而許思顏順著青樺手中素心蠱所指方向飛奔過去。
正是殉情峰所在的方向。
陽光初現烈意,滿目的青草倒還蔥碧,只恨林木重重,擋了眾人眼目,一時再看不到木槿在哪里。
「木槿!」
許思顏奔到殉情峰下時,顧不得擦一把額上的汗水,先大聲呼喚起來。
既能燃香發出訊息,應該能回答她吧?
可附近飛鳥驚掠而過後,山野間只有他的聲音在回響,再听不到半點其他聲息。
回頭見青樺也緊跟著趕來,他只得頓住身,去看他手中的素心蠱。
素心蠱把他們引向右前方的一處密林。
快要到林邊時,卻見前方猛地一物竄出,卻是一匹灰狼受驚,「呼哧」一聲,往遠處縱躍而去。
許思顏頭皮一炸,連忙奔過去時,已見前方灌木下伏著一人,手中持著軟劍,背上衣衫盡濕,竟已被重重鮮血染透。
「木槿!」
他沖過去,連忙將她抱起時,一眼便看到她破碎的前襟滑下,鎖骨下方甚至有一處可疑的嚙咬痕跡。
他呆了呆,看青樺等奔至,忙將那前襟向上拉了拉,急急解了自己衣衫為她覆上,再仔細打量她的模樣時,才略略松了口氣。
「沒事。」
他向青樺等笑了笑,「應該只是暈過去了。」
還好手足俱全,沒給咬掉胳膊或小腿,腦袋更在脖子上。
不然,他該如何向父親交待?
至于其他的……
只要人沒事,暫時還是別多想的好。
而木槿身體尚算強悍,被帶到松池驛不久便醒了過來。
沈南霜已經為她清理包扎好傷處,換了干淨衣裳,垂手在一旁侍立。
那邊連夜找來候著的太醫正向許思顏回稟道︰「太子放心,太子妃應該已經服過解藥,體內毒素大致驅除,再吃兩貼藥發散發散,待驅盡余毒便可復原如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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