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香小榭依太掖湖而建,每逢夏日,許知言最愛帶木槿在這邊用膳憩息,為的是臨湖涼爽,又可臨風賞荷。
如今許知言已逝,再無人攜著她緩步而來,下一局棋,品一壺茶,為她預備多多的美食,盼她早日為皇家誕下麟兒。
走到小榭前,木槿依稀又似听到父皇溫和的低語,不由頓下腳細細傾听,卻只听到清風吹動檐馬,清脆的丁鈴聲仿若縈著寂寞和淒涼。
廊前懸著的素白紗燈無聲搖曳,更覺門庭冷落,萬籟俱寂。
木槿鼻子一酸,差點又掉下淚來,連忙忍了,啞聲問道︰「皇上呢?」
那邊已有侍女過來行禮,「和蜀太子在里邊用茶呢!」
木槿掌心捏出汗意來,盡力調勻了呼吸,卻不由地加快腳步奔了進去。
一踏入門檻,便覺屋內燻得極香。
她哭了兩日,本已鼻塞氣哽,此刻都能覺出那往日熟悉的龍腦香和檀香因太過濃郁而有些刺鼻,忙道︰「把窗扇開一開。這臨池的屋子,借點天然荷風的清香便罷了,誰讓燻這些了?」
小宮女惶恐,「姐姐們都在長秋殿幫忙,榭中好幾日沒收拾,奴婢見有客來,才趕緊……檑」
木槿懶得理她,顧自踏往里間。
明姑姑卻皺眉低訓那小宮女︰「這是哪個姑姑教出來的丫頭?娘娘的吩咐,也有那麼多的話?」
木槿已行至里邊,卻覺那香氣愈濃,撲得她一陣眩暈。
而定楮看時,屋內空空如也,哪來的人影?
她心知不妙,連忙屏了呼吸轉頭看時,正見那小宮女抬手劈于明姑姑後背,明姑姑一歪身已倒了下去。
「明姑姑!禱」
木槿大驚,揚手便兩枚鋼針飛向那小宮女。
小宮女分明是個高手,居然閃身避開一枚,另一枚卻迅捷扎入她肩頭。
木槿還要上前擒她時,那眩暈感已愈發劇烈,連手足都開始無力,這才恍然大悟。
燻香中有毒,且氣味應該與龍腦香或檀香類似。木槿懂得些醫術,對于香的辨識度很強,但這兩種香是許知言生前最愛用的香,她早就聞慣了,心里便沒那麼防備。
何況,若說這世間還有人可以影響到木槿心智判斷的話,蕭以靖無疑可以算上一個。
她到底疏忽了,居然著了人家的道!
將手探往腰間荷包試圖去尋解藥時,卻模了個空。
一身斬衰喪服,循禮根本不能戴那些佩飾珠釵,又哪來的荷包,哪來的解藥?
「好算計!」
她咬牙切齒,狠狠一腳踹上那小宮女,正待沖出去時,呂緯已經出現在眼前。
再沒有半分原來的諂媚和恭敬,他持著一柄利匕,沉著臉向她刺來。
木槿再次被逼入那迷.毒濃郁的內室,連忙將手探向腰內,要去拔她的軟劍時,腰後又被人踹了一記,而那鋪天蓋地的眩暈感再也無可抵擋,眼前一黑終于失去了知覺。
--------------又見陰謀------------------
許從悅返回長秋殿時,蕭以靖已經拜祭完畢,正被許思顏親自送出。
木槿的侍女秋水、如煙正不時探頭向外張望著,模樣有幾分焦慮。
她們自然知道木槿想見蕭以靖,便是有急事,也不可能在外呆太長時間。可惡許思顏根本不想讓蕭以靖待在長秋殿等候,很快便令禮官引他出宮,——若出了宮,再想入宮與木槿見面,有掌握絕對權勢的新帝阻攔,只怕沒那麼容易了。
而許從悅見狀已然心驚,連忙奔過去,問道︰「皇上,你不是去流香小榭了嗎?」
許思顏見許從悅這麼快返回,抬眼又未見木槿,不由挑眉,「流香小榭?」
許從悅一窒,「方才有內侍傳皇上口諭,讓皇後去流香小榭,說皇上和……蕭太子在那邊候著。」
許思顏道︰「沒有……」
忽見許從悅變了臉色,頓時心口一沉,「皇後去了?」
許從悅忙道︰「我這便帶人去流香小榭。皇後身手不凡,人又機警,想來一時不至于有事。」
許思顏不答,沉著臉大步奔向流香小榭,一路快速吩咐道︰「傳旨,封閉所有宮門,禁一切人等出入。即刻調禁衛軍前去太掖湖,預備搜捕逆黨!」
逆黨,自然不只一人。
木槿並非那種嬌滴滴沒見過世面的深閨女子。即便以武力而論,三五個尋常莽漢根本近不了她的身,只有讓她祭劍的份兒。若想騙過她並設計她,絕不會只有一兩人就能辦到的。
而且,這些人懂得攻心為上,並深知木槿弱點……
若見的是其他人,或許她還會多多思量;可見的是蕭以靖……
許思顏說不清是驚是氣還是怒,冷著眉眼克制著不去看蕭以靖。
蕭以靖已靜默無聲地緊隨在他身後。
禮官奉旨送蕭以靖出宮,但顯然已經被這位尊貴的太子徹底無視了。
「太子,太子……」
他連喚數聲,見蕭以靖听而未聞,硬著頭皮要攔到蕭以靖跟前時,也不知怎麼回事,猛地膝蓋一疼,已經摔于地上。
而蕭以靖已帶著隨從走得遠了。
許從悅耳目敏銳,一眼便瞧出是隨在蕭以靖身後的那名侍衛出的手。度其力量和巧勁,其身手只怕不在孟緋期那個怪才之下。
他低頭向那禮官道︰「算了,回頭再送蕭太子出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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