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太後搬至德壽宮與她相鄰,以後許從悅每次拜見了太後,順路再來拜見她也便順理成章,她眉眼間又有些欣慰。
木槿估料著德壽宮那邊人應該來得差不多了,卻奇怪許思顏那邊怎不曾叫人過來相請,便立起身來辭了吉太妃等,原路返回德壽宮。
經過那假山時,木槿憶起那日生死一瞬,著實心有余悸。
吉太妃和花解語一個是許從悅的生母,一個是許從悅的侍妾,一個差點害了她,一個又舍身救了她,難得這兩人倒也能相處融洽昕。
她沉吟片刻,向織布道︰「下午你去找下王達,讓他把跟吉太妃的書翠姑姑和幾個久跟吉太妃的大宮女調回來,依然服侍著吉太妃吧!到底是太妃,別讓她受太大委屈。」
織布應了。
明姑姑笑道︰「娘娘這是怕雍王殿下見到心疼吧?」
木槿嘆道︰「他們母子連心,自然會心疼。何況這吉太妃著實命苦,諒她也不敢再幫人對付咱們,就由她去吧!」
明姑姑卻還有些遲疑,「可娘娘有沒有想過,當日娘娘和我正是和雍王說話時被引走的。算來那時候我們所在的方位,本不該那麼快被呂緯發現。」
「姑姑是疑心從悅?這我倒也細想過了,此事應該與從悅無關。按時間來算,從悅應該即刻返回了長秋殿,思顏和五哥才能那麼快得到消息,關閉宮門布置禁衛軍搜尋我們;若真是他所為,應該拖到吉太妃前去‘捉.奸’時再去告訴思顏,那就再無半分轉圜可能。再則,若吉太妃捉了皇後的奸,丟了皇上的臉,雖討好了慕容氏,卻也徹底得罪了皇上。連」
德壽宮已在眼前,木槿一眼瞧見周少鋒在宮門候著,黑水銀般的眼眸恍有明光閃過,立時燦亮起來。
但她依然不疾不徐走著,繼續道︰「得罪了皇上,不但吉太妃日後難以在宮中立足,連帶從悅也將失去皇上信任。所以,即便這對母子只為了對方,也不可能參與這種自掘墳墓的謀劃。」
說話間周少鋒已經奔上前來,行禮道︰「皇後娘娘,皇上令屬下傳話,他和雍王殿下還有要事相商,臨時出宮去了。如今已令屬下向太後告了罪,讓大家不用等他,先行開席;又叫屬下告訴娘娘……」
他那年輕面龐微微地泛起了紅,低了聲音道︰「皇上說,若太後那邊有何懿旨,可以推到他身上。實在推不了,應下也成。橫豎他心里只娘娘一個,請娘娘放心行事。」
木槿再想不到許思顏臉皮如此之厚,居然叫周少鋒這麼個年輕護衛傳這樣的話,也不由听得紅了臉,暗自啐了一口,還得硬著頭皮大大方方地說道︰「嗯,知道了……」
轉頭走向德壽宮時,她便不得不先取帕子拭了拭額上的汗,待臉上的潮紅褪去,才踏入宮去。
---------------偏不要臉,你奈我何-------------
安福宮內,香櫞樹依然亭亭如蓋,宮人依然被遣得遠遠的。
甚至花解語依然抱著箜篌,十指輕挑,不成音節的樂聲傳出,依然悅耳動听。
卻再不及她恬淡說話時的清婉柔美。
「太妃,我說如何呢?便由這些宮人鬧去,越不像話,越不把你放在眼里越好,如今看著如何?」
吉太妃坐于廊下搖著團扇,緊蹙的眉峰已經舒展不少。
她由衷道︰「果然全被你料中了!皇後見我受苦,果然已經釋去先前對我的怒恨。我只需小心應對,她應該不至于再報復我,更不會惱上從悅。皇上那樣寵她,若她恨上我無事挑唆幾句,從悅那孩子再不知會受怎樣的連累!」
花解語曼聲而笑,「太妃放心,皇後雖是女子,卻處世磊落,恩怨分明,翩然有俠氣,頗具男兒之風。雍王和皇後私交不淺,只要雍王沒有真的參與謀害她,她不會遷怒雍王。便是太妃,偶爾提一提往年的苦楚,她必會心生憐憫,斷不會再虧待太妃。」
吉太妃細思方才木槿神色,果然甚是和悅,不覺點頭稱是,卻又詫異不已,「解語,看你小小年紀,怎麼就能這般聰慧清靈,洞徹人心?」
花解語縴指在弦上撩過,一串樂音嘈切掠出,凌亂里有著罕見的激昂。
「因為,我從小吃的苦太多……多到如果我差了那麼一點機靈,有無數次的機會被人撕成碎片!」
貓兒般嫵媚的眼忽然射出凜如冰雪的碎芒,近乎歹毒的恨意蛇一般竄出,瞬間連盛下的陽光都已陰冷。
吉太妃不覺頓下手中的團扇,吃驚地瞪住她,「你吃過……怎樣的苦?」
花解語听她相問,霎了霎眼,緊繃的身子才舒展開來。她漫不經心般笑了笑,「一個被充作官.妓的官家小姐,怎樣的苦,想必太妃也猜得出。」
吉太妃凝視著她,眸中漸轉過憐惜。
她放下團扇,坐到她身側,輕拍她的肩安慰道︰「別難過。如今……都過去了!從悅那孩子一向溫厚,不會虧待你。何況皇後承了你的情,凡事也會為你做主,再不會叫你受委屈,這也算是苦盡甘來了!」
這些日子她身畔只有花解語相伴,且她以一人之身嫁過父子二人,位分再尊也堵不了悠悠眾口,自有一份心結在,便不像其他人那般輕視花解語的出身,甚至因帶人撞破她被一個丑惡的拉糞車夫凌.辱而甚感愧疚。
花解語見慣了尋常貴婦人既好奇又鄙夷的神色,覺出吉太妃發自內心的憐愛,不覺微微一怔,忙轉過話頭說道︰「其實論起聰慧清靈,大約沒人比得上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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