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姑姑咬牙切齒道︰「事出反常必有妖!苛待!哼,如今便是叫他們知道咱們苛待她又如何?太後擺明了想害咱們,仇隙既然結下了,咱們橫下一條心來,便不怕別人說!」
想著今日若不是木槿機警,指不定又是一場驚天禍事,或者身敗名裂,或者小命不保,再不知會是怎樣陰暗的算計……
她想想都後怕,便愈覺公主處置得高明。
慕容依依陷害之事有憑有據,以此為由與慕容氏決裂,便是多少人指責皇後不孝,亦能找到借口堵回去。總不能叫一國皇後為孝道賭上自己的性命吧?你不慈我不孝,鬧開了大家沒臉。
從今後明刀明槍和慕容氏對上,總比拘著婆媳之禮受人擺布還得捏著鼻子賠笑臉強。那樣的腌氣再受個幾年,氣出個不孕不育,可就真趁了那些人的心了!
明姑姑還在想著怎樣防範太後,木槿已經轉身出了殿宇,到香頌等除過草的花木間查看。
如煙兀自站在屋內向外察看,思忖著說道︰「娘娘,香頌姑姑不僅除了草,還修整過花枝,我看她拿剪子在幾株花木邊折騰過一陣。」
木槿怔了怔,「連園丁的活兒她都搶去了?都修什麼花了?」
「那些盛開的槿花、紫薇都修過。興許是修去那些快凋謝的花兒?挈」
木槿側頭一打量,便看到牆角邊的蜀葵,如今正是盛綻的季節,下方卻分明有著凋零的花朵並未修剪。
難道不成香頌在這些花樹上動了手腳?
可到底什麼方法,可以令屋內的禮服著火,給她理由奔去德壽宮,送她一個天降惡兆的名頭,以應和他們施下的毒計?
木槿問︰「可曾留心香頌都修剪了哪些花木?」
如煙為難道︰「我們都在屋里,倒也不曾留心。」
如煙旁邊的另一侍兒卻向外一指,說道︰「奴婢昨日落枕,倒是不時抬頭張望張望,活動活動脖子。雖不曾留心香頌姑姑修剪哪些花木,但倒是看到香頌姑姑幾次站在那株薔薇邊,不知在做什麼。連屋里喊著火,滿屋里人忙著滅火,她還在那邊拿剪子在枝上剪著什麼……當時還想著香頌姑姑修枝修得太入神呢!盱」
她的神色轉過些微疑惑,「可奴婢明明看到她早就修過那株薔薇了呀,難道修忘了?」
「修忘了?」
木槿嘲諷而笑,凝神觀察著那株薔薇,慢慢從枝椏間挑出幾縷粘連于樹皮上的深褐絲線,看著整齊的剪斷處,慢慢道︰「明姑姑,你和織布去把那兩名宮女分開審訊,就說香頌已經招了,是她們兩個收了慕容柔妃的好處燒的禮服,不但她們會丟命,連家人都會受連累,看他們怎麼說!」
「是!」
------------寂月皎皎紅袖添香首發-------------
許思顏回到瑤光殿時,整座殿宇靜悄悄的,連周圍的知了都沒了聲息。
外面的宮人倒是如常迎候,但他似不能阻止心頭的陣陣發緊,倉皇般問道︰「皇後呢?」
尋常宮人再不知午後的驚心動魄,听他問得急促,不免奇怪,忙道︰「回皇上,皇後在里邊臥著呢!」
許思顏便定了定心神,止了宮人通傳,躡了腳步走過去,輕輕撩起清泠泠的一架琉璃簾子,看向窗前那竹編的龍鳳金絲軟榻。
木槿果然臥著,卻未曾睡著,而是懶懶地趴在榻上,慢慢地摘著掌中的木槿花瓣。
卷皺的花片一瓣一瓣飄落在下方的籃子里,空氣里有木槿淡而微甘的清香。
明姑姑不在,只有秋水、如煙靜靜侍立于側,瞧著木槿一舉一動,眉目間有與周圍靜謐不相協調的焦慮不安。
許思顏走過去,坐到木槿身畔,撫住她細巧圓潤的肩,輕聲問︰「怎麼了?干嘛把好端端的花兒折騰成這樣?」
木槿瞥過他,淡淡道︰「本不是什麼美麗的花兒,好歹有些實用,自然要放在最合用的地方。」
許思顏的手指不由一緊,輕聲道︰「胡說什麼呢?」
木槿淺笑,瑩亮黑眸彎出花瓣般柔潤的弧度,慢悠悠道︰「誰胡說了?我只是晚上想吃木槿花粥了。清爽可口,清熱涼血,這大熱天的,再適宜不過了!」
許思顏柔聲道︰「清爽可口的飲食多的是,何苦和它過不去?」
木槿垂眸弄花,「誰和它過不去?物盡其用也是一樁美事。」
許思顏的臂腕緩緩環過她,將她攬到自己懷里,許久才輕聲道︰「我不要它物盡其用。我只想它在我跟前自在地開著。」
木槿輕輕地笑出了聲,「木槿花朝開暮落,便是無人采摘,也只能盛綻那麼六七個時辰,到時自然凋謝枯萎了。」
許思顏道︰「便是凋謝枯萎,我也願意細細收藏,隨時拿出來看上幾眼,再不許人隨意輕賤欺辱。」
他的聲音低低的,仿佛只是絮絮地說著家常,卻深婉柔和,隱約有種不該屬于帝王的憂懼和不安。
木槿定楮瞧他,他亦溫柔回望,曜石般的眼眸清澈流光,有著素常時候罕見的純淨,靜靜地映著她的面龐。
她忽地一笑,站起身拉過他,「跟我來,帶你去看熱鬧。」
許思顏見她笑顏,擰緊的心頭頓時一松,忙道︰「好啊!」
言語之間,無非一對享著靜好時光的恩愛夫妻,他再不是帝王,她亦不像皇後。
但木槿帶他看的熱鬧,卻是帝王不得不面對的棘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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