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尋只好點點頭,坐在了陸秉的自行車後座上,二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天,陸秉載著她穿過街角。今天老班康老師要在晨讀的時候默寫《阿房宮賦》,顧尋坐在陸秉的身後輕聲誦讀,在卡殼的地方彼此提醒,不多時便到了學校。
一下車,顧尋便覺得口袋中的手機一震,她伸手取出,卻見界面上寫著「楊易卿」三個字。
「尋姐姐,今晚之約,可不要缺席∼」
顧尋嘆了口氣,有幾分無奈地搖頭,她與陸秉揮手告別,便只身去了廣播台,開始今天的第一次播音。
這一日上午因有一堂體育與兩堂語文,因而在第一節英語課過後,便是康老的天下了,他在課間步履穩重地步入教室,身後的語文課代表楊慎抱著一打白花花的卷子,神情淡漠。
楊慎將卷子分門別類地放在各組第一排的座位上,于是在仍坐在教室位置上的同學將它們層層後傳。
康老清了清嗓子,「听著,我們兩節課做完這套卷子,剩下半節對答案,半節默寫,現在就開始寫,听到沒有!」
教室里傳來一陣嗚呼哀嚎,康老瞪了眾人一眼,大家頓時化悲憤為怨恨。
陸秉一手接過從前排傳下來的卷子,用胳膊捅了捅趴在桌上默背課文的顧尋,將三張試卷遞與顧尋,笑道,「嘿,你的一打。」
顧尋一笑,反手將卷子推了回去,「是你的一打∼」
卷子傳閱完畢,教室很快變得鴉雀無聲,只听得沙沙的筆劃,康老掃視教室,忽見後排靠窗位置空了一人,不由得皺眉道,「怎麼,今天楊恪又沒來嗎。」
「嗯,是。」楊慎緩緩抬頭,對康老道,「我弟弟近來身體不太好,一直在生病,我帶著病假條,一會兒給您吧。」
教室後排傳來幾聲詭異的笑聲,夾雜著「一定是昨晚太累了」、「就楊恪那小身板」、「你們都錯了攻受位置絕對不是你們想的那樣」等等言語,楊慎臉一黑,埋頭寫卷子。
顧尋也跟著笑了一聲,不由得搖搖頭,陸秉奇怪地望了她一眼,顧尋依然在埋頭苦寫,心中卻不由得感嘆,楊恪也真是的,天到晚裝病。
這個人真是奇怪,他究竟是怎麼惹上X大的章亦安的呢?
顧尋一面低著頭寫著卷子,一面又有幾分出神,想到這一屆X大附中的高三學子被校方寄予重望,以至于高考臨近,老師們人人自危。顧尋不由得又嘆了口氣。
兩堂課很快在三張試卷的消磨中過去,教室里寫完了卷子同學都去了教室外的走廊放風,為數不多的同學還在教室內奮筆疾書,顧尋也在此列,她的字不能寫快,一快便潦草得難以辨認,盡管楊恪曾夸贊那些他根本看不懂的字跡很有風骨,不過她自己知道輕重。
答完試卷,上課鈴已經響起,顧尋倒在桌子上,閉著眼楮嘆了口氣。
康老不知去了哪里,整個教室仍是亂哄哄的,教室的門口處圍了一群人,不知是在干什麼,顧尋也無心去探,只是听得顧念靈清甜的嗓音問道,「楊慎,這周末你有空麼?」
周圍傳來一陣起哄似的歡鬧,楊慎被推在人前,他今天穿著一件白色的襯衣,頎長的身型將衣服襯得十分好看,似不經意地散著的衣扣又讓人感到一分隨意,好幾人在他身後堵著他的後路,不由他抽身,楊慎只好直視著眼前的顧念靈,皺著眉頭道,「沒有。」
「那下周呢?」
「…也沒有。」
「平時放學之後?」
「沒有空。」楊慎目光垂地,一臉漠然,「會一直沒有空。」
男生們被楊慎的話激得大笑起來,幾個人在一旁吹起了口哨,顧念靈略有些尷尬,略提了幾分音調,「你周末有什麼安排,那麼要緊?」
楊慎想了想,一字一頓道,「康老讓我給顧尋補習文言文閱讀。」
其實他說的是大實話,康老確實有和他這麼說過,但那是在一堂自習課上。
整個教室陡然間炸開了鍋,顧尋听他如此說道不由得後背一涼,一時間許多帶著敵意的目光如箭一般射來扎得她體無完膚,顧尋依然趴在桌上,不過緊緊地閉著眼楮假裝睡著了,康老夾著一個黑色公文包從辦公室走來,見到教室里如此混亂不由得大怒,眾人重新回到座位上,陸秉一陣小跑從食堂回來,趁著課間他去食堂加了一頓餐。
「喂。」陸秉撕開一包海苔餅干遞向一旁,與顧尋共享。
顧尋頂著一副死魚眼搖搖頭,她略側過身,頗為幽怨地瞪了楊慎一眼,楊慎撓了撓腦袋,尷尬地擠出一點笑容。
這什麼情況,自己這是和楊家三兄弟有仇麼!
莫名開罪了團支書顧念靈,顧尋倒也不覺得怎樣,只是這個顧念靈是她同父異母的姐姐,自己一向與之不和,基本形同陌路,忽然一下又有了糾葛,讓她十分不習慣。
陸秉看出此刻顧尋的異樣,眨了眨眼楮,十分直接地開口問道,「顧尋,你怎麼了,不舒服麼?」
顧尋用手捂住額頭,低聲道,「沒事。」
——她已經看見以顧念靈為圓心半徑為三米的區域之內,女生們開始彼此傳紙條了。
中午放學,顧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離開了班級,這個中午怕是不能安心留在班里自習了,她抓起自己的便當又拿起一本課本,只一會兒就沒了蹤影,陸秉才剛剛收拾好書包,再看身旁,位置已經空了。
「顧尋?」
誒,他還想和她中午一起去書店買模擬題的,人呢?
一路悠閑走至生物園,這里清幽異常,草長鶯飛里有一條石廊,頭頂一條條橫欄纏繞著藤蔓,往日里這里總是有許多學霸盤踞,因而風景雖美,顧尋也不常來。
她靜靜坐在春日的陽光里,將課本放在一旁,打開飯盒,才發覺顧念和為她準備的午餐一如既往地豐盛。顧尋嘆了口氣,心中卻升起一陣感激,真是好哥哥啊。
怪了,為什麼今天中午,這園子里頭一個人也沒有?
顧尋低頭吃飯,忽然听見近旁傳來一聲貓叫,她側目,卻見鼎鼎有名的X大附中學術貓此刻正滿眼期待地望著自己的飯盒。
顧尋揚了揚眉毛,輕聲道,「別過來。」
那貓兒毫無自知,反而弓起了身子。顧尋心中一驚,然而來不及了,下一瞬,這貓便一躍而起,向著顧尋的懷中跳來——「哎!」顧尋揚手將飯盒抬起舉向一旁,自己亦同時起身,學術貓撲了個空,極為不滿地回過頭來,如同猛虎轉身,顧尋皺起眉頭,自己好歹身長五尺,怎能被一只貓欺負!
劍拔弩張之時,一旁傳來一聲清冷的聲音,「同學…」
顧尋扭過頭去,卻見一旁草地中有人正緩緩坐起,他的白色校服上留下幾小塊油漬,顧尋心中一沉,方才揚飯盒的時候恐怕太用力,造成了誤傷…
「哎,不好意思。」顧尋望著他沾上油污的衣服,尷尬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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