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府中的顧尋在此刻猛然醒來，雙目微睜便霎時清醒——一道冰涼的匕首此刻正抵著自己的頸。
一聲驚叫已到嘴邊，她卻突然認出眼前的持匕人。
來人輕笑，「喲，醒了。」
「你是…」顧尋微微皺起了眉，想到昨晚易卿曾喚過他的名字，她不甚確定地重復，「雲昭？」
雲昭眉目之中閃過一絲憎意與輕蔑，眼中冰冷。
她冷靜下來，以同樣沉靜的目光回應，非但沒有躲閃，反而略微揚起了臉，輕聲問道，「你想要干什麼。」
「像你這樣的人，留在世上到底是個禍害。」雲昭面無表情，輕聲道。
「你要殺我？」
眼前人一聲冷笑，「我早該殺你。」
顧尋尚未反應過來，又听得眼前人聲音凜冽地開口，低聲斥道，「我從來沒見過像你這樣不知廉恥的女人，不過仗著楊恪的幾分迷戀，就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他的好心，你的良心從來不會不安的麼。」
顧尋一怔，眼中隨即浮起一股怒意，「听不懂你說什麼。」
雲昭冷聲一哼，開口道，「是麼，那你告訴我，為什麼不遵守當初的約定徹徹底底一走了之，現在身敗名裂了，還要來府中繼續與他糾纏。」
顧尋挑起眉頭，「我何曾糾纏過他？」
「你是沒有，所以更加可恨。」雲昭眼中透出一股殺意，卻見眼前顧尋雙目一翻，直視著自己，眼中是同樣的輕蔑和不屑，甚至，還帶著一分嘲諷。
晨曦里的楊府顯出一派安寧與祥和，易卿的屋中亦漸漸泛起明暖的晨色。
「你認不認都沒關系，」雲昭微微揚起了頭，睥睨此刻顧尋同樣冷厲的臉，「我不會再給你第二次機會。」
此刻，一輛馬車已停在楊府的大門外，此前已有人先一步到楊府知乎了一聲，因而宮中的車馬不過在大門前靜候了片刻，楊府的大門便從里面打開，楊廷和緩步走出，遠遠望著已經在車下等候的呂方，彼此頷首致意。
「閣老，您家大公子，我便是已經平安給您送回來了。」
楊廷和微微一笑，「有勞呂公公。」
楊慎從車馬中下地，快步走到楊廷和的身後，蹙眉輕聲喊了一聲「父親」，便被楊廷和伸手制止了。
楊廷和面色溫緩，向著呂方輕聲道，「先前公公派人來府上說，皇上有旨意，不知是…？」
「這…」呂方微微一笑，「還請閣老先把領旨的人喊來，咱們再宣旨吧。」
楊廷和眉毛微揚，有幾分疑惑地開口，「皇上他…是想要誰出來領旨？」
呂方臉上的笑意不退，他緩緩走近，在楊廷和的身邊方停下來，輕聲道，「這皇上就沒有吩咐了，不過…」
「什麼？」
呂方略一停頓，隨即便道，「皇上沒有明言，他只是交代說…閣老自己該清楚。」
楊慎皺起眉，望向自己的父親。楊廷和站在晨曦的微光里，白須被朝陽染上一層淡淡的晨光，他沉默了許久，終是巍巍地轉身，對著身旁的下人道，「你，去喊顧尋出來。」
楊慎眼中露出一絲詫異，但見此刻父親沉靜的臉，便只是沉默。
此刻易卿的屋中，顧尋與雲昭依然僵持。
「你若殺心已定，我說什麼也沒有用了，」顧尋輕聲嘆道，「只是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你先前說我不守約定，不知我到底和你定了什麼約？」
「……」雲昭一時無言，卻見顧尋眼中坦然，並無慌亂，他微微顰眉，輕聲道，「你想否認？」
顧尋勉強勾了勾嘴角，不欲與之多言，「你告訴我便是了。」
雲昭雙目微合，不由得隨之一笑，「不愧是顧家的卑賤庶女，品格與身份一樣低賤，現下我們說這些干什麼，不如我告訴你一些我昨晚听得的消息，如何。」
顧尋雙眉微蹙，神情嚴肅起來，認真地望向雲昭。
「你昨日一早與門客陸秉一道阻止閣老前往宮門前與大公子匯合，導致大公子一人獨承雷霆之怒，被帶入宮中死生未知，你可知否？」
顧尋心中一涼，「他被帶進了宮里？」
雲昭雙眉微挑，「其他人均被下了詔獄，這一切…都是因為你的愚蠢…」說到這里，雲昭頓了頓，臉上浮起一陣嘲諷，「…和膽大妄為。」
顧尋嗤了一聲，冷眼看他，「你懂什麼。」
雲昭見她如此囂張，眼中神色頓時凌厲，原想她應有愧疚自責，卻不料死到臨頭竟然還是這樣不知天高地厚的氣焰，雲昭一句「好，那便不和你廢話——」之後便揚手封喉，顧尋猛地向後撤去卻毫無用處，寒刃迅速揮上她的脖子，一陣凜冽的痛感傳來——
廳中驟然傳來一陣推門的聲響。
「顧公子——」
雲昭一怔，立時一躍上了房梁。
顧尋驚甫未定，不由得伸手去探自己的脖子，一陣腥膩的觸感傳來，再一低頭，指尖沾血。
「閣老喚你出去一趟，他在正門等你。」來人沒有進里屋，只是在前廳里說話。顧尋抬頭望了望，雲昭已經不見。她微微皺起眉頭，輕聲答道，「好，稍等。」
此刻她的心才驟然猛跳起來，好險！他是真的來要自己性命的！
她起身，用手捂著傷口，以免血染衣襟。顧尋草草用易卿的棉被擦去了溢出的鮮血，又用桌上的宣紙掩住了傷口，索性傷口並不深，也不長，不一會兒血便止住了。
她著好外衣，步履匆忙地向大門趕去。
這一路上她沒遇什麼人，除了幾個早早開始打理庭院的下人，顧尋疾行，心中卻不斷浮起方才雲昭眼中的憎惡，她原先究竟對易卿做過什麼，以致于雲昭這樣恨她？
當下她有幾分恍惚，心中隱約有些傷感。
她曾經對易卿…做過什麼嗎？
楊府大門已在眼前，她遠遠便看見幾個守在門口的下人，大門已開，有人見她身影便輕聲喊道，「閣老，顧尋來了。」
門前等候的三人同時將目光向院中投來，顧尋立即將先前匆忙的步子放緩，她淡然從容地踏上府門前的台階，向眼前的幾人行禮。
呂方一笑，「顧公子，又見面了。」
顧尋目光驚喜地落在了楊慎的身上，還好，他看起來毫發無傷。
目光交匯，楊慎卻是滿目的擔憂。
「閣老，不知這清早喚我來，所謂何事？」
未等楊廷和開口，呂方便道，「有旨意！」
顧尋一怔，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隨即便明白過來，目光平靜地向呂方屈膝。
「著呂方前往楊府，帶一人回宮。」
顧尋略有驚訝地抬頭，這道旨意听起來莫名其妙，這什麼節奏？
呂方笑了笑，「顧公子，上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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